鱼恩盯着躺在压倒的草地上一脸惬意的男人。
他便是曾经的大唐太子，睿宗最为喜欢的儿子李先。
此时，东方的太阳刚刚升起不久。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身上，给他勾勒出了一条浅浅的金边。
“鱼公公，你看今天的太阳，有没有觉得与往日的有什么不同？”
鱼恩扭过头。
直视着刚刚升起，还不太刺眼的红日。
太阳能有什么不一样？
鱼恩叹了口气：“太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李先一脸无趣的站起身，用衣袖掸了掸身上的杂草。
“都让公公不要如此紧张了，这地方没人来的。”
不紧张？
鱼恩看着李先，心中叹道：如果你擅自出阁被女圣人知晓，掉脑袋的……会是我啊！
作为这禁地之中唯一的下人。
他的工作，就是照顾李先，这个身体里留着李氏皇族血脉的男人。
同样的，他也承担着向女圣人汇报李先每日起居的工作。
他即是下人，也是监工。
对于这样一份工作，他心里有百般不愿意。
毕竟，当年他可是官至御前太监，整个大明宫内，那也是说一不二之人。
然，奈何女圣人掌权之后。
他这个曾经坚定的拥圣派，也随着太子派的头头，李先一起被发配到了宫内禁地。
女圣人的给出的旨意，是他鱼恩每日可行至千里廊的东头，领取宫内奇物司为他和李先准备的餐食。
奇物司……是照顾天下诸国进唐朝拜圣人时，赠送的牲口的府衙。
安排这么一个府衙来为曾经的太子，曾经权势滔天的御前太监准备餐食，鱼恩还觉得这并不是女圣人最为心狠手辣的地方。
那个窃国之妇最阴毒的安排，是把他和李先关在一个地方！
要知道，当年在皇权之争最为凶狠的时候，他鱼恩所代表的拥圣派以及太子党，两方可是天天闹出人命，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然而却没想到，权位之争的最终结果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最终坐上金殿大位的，会是当年谁都不曾想过的武娘。
扶着太子回到紫云阁，这两个被打入冷宫禁地的落魄人相识一笑。李先道：“鱼公公这次双手空空的回来，是有没领到吃食吗？”
鱼恩一脸参战：“如太子所见，今日咱们两个又要饿肚子了。”
太子李先摆了摆手：“也罢，也罢，我前几日正巧在这紫云阁中找到一本描写如何辟谷的书，正巧能够试试。”
听着李先的话，鱼恩眯着眼，问到：“太子不想知道，我刚才如此着急是为何吗？”
李先潇洒的摆了摆手。
这紫云阁中空旷异常，除了两张边缘已经破损不堪的凉席之外，就是满地随意丢弃的书本。
一个放肆的响声在楼中回荡。
“如今在这紫云阁，只有你我二人。我们两进来有多久了？十年？忘记了呀！就当十年吧！”
太子李先说道：“我入阁的时候，不过二十九岁，现在三十九岁，算我七十岁归天，我还有三十一年可活。鱼公公年纪比我稍大一些，但是看你的身体，再活个十七八年不成问题。你想想，我们两人还要朝夕相处这么久，有什么问题是不会说的？你想说自然就会说，何须我来问？”
鱼恩看着捡起地上一本破书，很随意躺在主席上的太子，幽幽说道：“我们俩，快出去了。”
鱼恩说完，瞧见李先楞了一下。
随后，这位曾经太子的表情又恢复到了慵懒惬意的状态。
“鱼公公，十多年了，这句话我听你说的够多了。”
“这次是真的。”
“你哪次都说是真的！”
鱼恩盯着李先，道：“魏王病危了。”
“关我何事？”
“如今北莽子闹得正凶。”
“关你何时？你这阉人是会打仗呢，还是练兵？我太祖立国之时，便定下规律，宦官不可学字，鱼公公，你恐怕连孙子兵法都读不明白，魏王病危，北方战事与你何干啊？”
面对李先的嘲弄，鱼恩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来。
毕竟，他们两人，现在可说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鱼恩说道：“我今日听到消息，女圣人打算招齐王进都。”
终于，当鱼恩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看见李先终于把他手上那本破书放下了。
太子双眼圆瞪，瞪得一下冲地上站起身，跑到鱼恩面前，双手扶着这位曾经权势滔天的御前太监的双肩。
李先的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此消息可当真？那妖妇真的把齐王找来了？”
鱼恩点点头：“今日送饭的太监，是我的干儿子，他亲口说的，昨日中午女圣人给齐王下的诏，差不多明日，齐王就会抵达上都。”
“好！”
李先放开鱼恩的双肩，在空旷的紫云阁中放肆拍手。
“齐王能来……那我也能够出去了！”
“等等！”
忽然，李先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猛地转过头，一对眸子阴寒寒地盯着鱼恩，说道：“给你送饭的太监，是你干儿子？你不是说今日……你没有领到吃食吗？”
面对太子的质问，鱼恩双眉一挑。
完蛋了……
“罢了！罢了！”
李先看着鱼恩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不过他却也并不生气：“奇物司送来的那些饭菜，你吃了就吃了吧！我不怪罪！”
……
“圣人。”
大明宫后宫，有一片巨大的湖泊，名为太液池。
而在这太液池中，有一座小岛，名为蓬莱山。
当今大唐的圣人，曾经不过只是才人的武瞾站在一处悬空与湖水上的木廊断头，手里握着鱼食，看着水中等待着她丢入鱼食的条条锦鲤。
“怎么了？阿柔。”
跪在不远处，被女圣人唤作阿柔的年轻女人看着面前廊桥木板的花纹，说道：“齐王已快到上都，今日晚间便会下车出站，真的不需要让他即可进宫面圣吗？”
如今虽已六十有三，但是模样依旧妩媚，看起来不过三十四五岁的女圣人淡淡一笑，捏起手心中的一粒鱼食，丢进池水之中，说道：“这般着急干什么？齐王和李先可是一胞之亲。阿柔，你觉得我这次找他入宫，真的是为了接替我的兄长，让其平定北方之乱的？”
“圣人想法，阿柔不敢妄自猜测。”
女圣人笑了笑。
此时，这位大唐的帝君看着水中疯狂抢食的锦鲤，说道：“鱼，要喂，但是却不能喂饱，你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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