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冒险者工会的预备队所居住的房屋，早已过了熄灯睡觉的时间，漆黑到星星都看不见的夜晚连空气都是寂静的。
三号房间内，假装熟睡的卡缇娜在听见轻微的关门声后猛地睁开眼睛，在床上坐了起来，望着另一张空荡荡的床，又看了看刚才被某人打开的房门，陷入了沉思。
……
赤足行走在矮层民居走廊上的女孩回眸望了眼房间的门，步伐微微停顿了会儿，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后才再度抬腿走向外面。
这个刚从3号房间偷偷溜出来的女孩正是竹姬。
夜晚稍冷，所以她披了件斗篷，亚麻色的粗制斗篷与下面雪白的连体裙睡衣在这黑夜里显得格格不入极了，要是有第二人在附近，几乎是立马就可以发现她。
她来到走廊尽头的转角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坐在那里的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走了，愣在原地，而那道身影也正侧过头望着她。
“出来了？”拥有着一头天蓝色的美丽秀发连声音都如此温柔的身影自然是离。
她穿着白日里的纯色长袍，没有半分休息过的样子，就那样坐在木制走廊上，脚踩着外面的土地。
离只是和竹姬打了个招呼，既没有让她回去也没让她到自己身边了，但竹姬还是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挨得很近。
“睡不着？”她以柔和的嗓音询问着，尽力给自己营造一种温柔的母亲形象。
虽然她没有过孩子，也未曾见过父母，并不清楚真正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就是了。
竹姬轻轻点头，说话的音调略低，带着点失落感，“床太软了，睡着不踏实。”
床太软了，睡着不踏实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离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有些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孩子从没在软床上安稳地睡过吧，所以才会连这种普通的床都觉得软。
离伸手拂过女孩脸颊旁的发丝，捏了捏她软糯的小脸蛋，“困的话就和我说，我送你回去。”
这番话像是带着两种意味，女孩慌了神。
“没有的，离姐姐，这里的大家看起来都很友善，我待在这里就可以了，不用麻烦离姐姐。”
“是嘛？那就好。”
离收回了手放在身体两侧，没有共同话题的两人一时之间出现了种尴尬的气氛。
“那个……离姐姐今年多大了？”竹姬选择搭话的语气还有些犹豫。
“今年吗？”离蹙起眉头望着天空，稍稍思索了一阵，还是选择了告诉她真实年龄，“35岁。”
毕竟建立信任是很重要的一步。
不过竹姬看向她的眼神就很吃惊了。
35岁？看着比她的妈妈夜姬还年轻了吧？
女孩自然而然地把她和自己的母亲做了对比，无论是从动作神态还是从皮肤五官来看都要年轻些，这绝美的容颜完全看不出是年过三旬的模样。
不过还是我的妈妈更漂亮一些。
看着女孩似乎是有些不服气地撅着嘴唇，离笑着解释道：“我们海族的平均寿命是比普通人类要长些的，所以我其实也就相当于人类女性的22岁左右而已，看着年轻些很正常。”
“离姐姐是海族？”竹姬仍有些不敢确信。
离无言地抬手掠过耳边，带走了一片星屑，她的耳朵在刹那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深蓝色的鱼鳍，不过也只是出现一瞬便变回了人耳。
“哇~”竹姬微张着樱唇轻声惊叹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像是发着光。
她此前从未见过除了人类种与恶魔种以外的种族，今天的种种事件算是让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少见识的女孩有了不小的了解与震撼。
“没多厉害的，要是竹姬认真学的话也可以学会魔法。”离看着竹姬宠溺地笑着。
“可是，我有魔法天赋吗？”
霎时间，女孩说话的语气变得失落，眼里的光黯淡了些。
离脸上的表情一愣，才发觉这女孩已经想到了那么远的事情了。
确实，魔法比起近身战斗更看重天赋，雷蒙德说她很有近身作战的天赋，不代表她就有魔法天赋了。
种族是很重要的东西，想从整个人族里找出一位拥有强大魔法天赋的人类就犹如大海捞针，反过来说，要是想从精灵族、血族和龙族这种上位种族里找一位魔法天赋奇差的人，也是大海捞针。
从竹姬身上那种不仔细探查就发觉不了的若有若无的暗黑气息，和从龙族领域发现她这一已发生的事实来看，离初步估计她不是属于人类种，但也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其他种族的特征。
“天赋这种东西不好说，曾经也出现过靠努力逆转了天赋的人，你是什么种族？”
听到对方询问自己的种族，原本对离保持一种较亲昵态度的竹姬秀鼻微皱，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妈妈说过，不能随便和别人讲自己的种族。
恶魔种，是黑暗的溯源，是万物阴暗面的根本。
魅魔，也属于恶魔种，虽然是他们中最弱的存在，但也是恶魔种。
拥有这种身份的她，能告诉离姐姐真实情况吗？
时间流动片刻，离侧眸望去，发现蹲坐在走廊上抱着膝盖的竹姬抿着唇角浑身颤抖，一副怎样也不肯告诉她的样子。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和你妈妈的事吗？”她换了个问题，伸过手搂住女孩的肩膀，抚摸着她的肌肤安慰着她。
“我和妈妈……”
竹姬开始述说曾经的事以及那个曾属于她的人，眼前一片恍惚，语气逐渐哽咽。
从早晨说到夜晚，从春天说到冬天，每件事的小细节和夜姬看她的眼神，每次夜姬带回来的书和食物，每一次感受到的温暖的怀抱和掌心的温度……
说到最后，女孩的喉咙哽咽沙哑到甚至发不出声，低着头颅没有言语，但她的眼角没有一滴泪，只是表情悲伤极了，让人看一眼都心疼。
离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蓦地回过头看向走廊的转角处，那有一个黑影，带着点点金辉。
那道黑影在意识到离发现她后，就悄悄地离开了。
回过头，离贴近了竹姬的脸颊，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身前，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她能做的只有这样，面对经历了如此痛苦的事情的六岁幼|女，她怎么能说出“没事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样冷漠的话。
内心的苦痛是需要一点一点的磨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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