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接受现状，或许也不错。
承认芙蕾尔是活生生的人。
然后在这个世界中与她一起活下去，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吗？
那么，相对的。
他也要承认，其他人也是真实活着的。
——包括被他亲手杀死的信徒。
北诺看着手上猩红的血液，眼前的景象也跟着变化。
天空被遮蔽，花草树木被扭曲，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下沉。
转眼间，他来到一个昏暗的空间。
脚下躺着一个人。
在刚才还是活着的人，直到北诺挥动了手中的刀刃。
他的双手沾满滚烫的鲜血。
他杀了人。
“不对，那时候以为这只是个游戏，把他当场了游戏中的敌人，才……”
“就算杀了人，那也只是坏人而已，不会有人困扰，反而可能会为此感到高……兴……”
无论他如何为自己辩解，杀人的事实不会变。
因为北诺依然记得手握刀柄力度，手腕调整好的角度，刀刃抵在人脖子的阻力，切割时划开皮肤的触感，以及那手上沾满鲜红灼热的鲜血。
他从未想过杀人时的感觉如此丰富，丰富到足以压垮他脆弱的内心。
用玩耍游玩的态度，轻易夺走了他人的生命。
愧疚、恐惧、逃避、迷茫等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北诺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了。
但突然间，心脏猛然一跳，冰冷刺骨的血液在他的体内快速流淌，刚才还压抑着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北诺再度恢复了理智。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理智。
他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身体，仿佛看到了若有有无的诡异黑气在缠绕着。
现在的他，还是人吗？
————
“果然还是人呐！”
爱碧尔知晓这个结论后，终于安心了不少。
与其让她与形体未知的怪物战斗，还不如用弓箭射穿凶手的脑袋。
而这个结论，仅仅过去十分钟就已得到确认。
在魔族信徒的地下聚集地里。
猎魔者小队确认地下已经安全，便与跟在身后的冒险者小队汇合。
这支冒险者小队的成员全是精英，专门辅助沃嘉弥三人的。不过万幸，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战斗。
一旦确认了没有危险，那么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了冒险者小队，以及陆续到来的卫兵们。
他们收集了与信徒相关的所有信息，记录下信徒的死亡数量和死因，用于分析更多的线索。
很快，冒险者小队的领队整理出了一份情报。
信徒的秘密仓库被人洗劫一空，带走了大部分有价值的东西，包括所有尸体的随身物品。
魔族信徒的尸体总共23具，其中参加血祭仪式的信徒共20人，另外3人被未知凶手杀害。
被击杀的3人中，其中一人拥有超凡级实力，另外两人预估为探险级。
这三人中，有两人的死因有些特殊，关乎到凶手使用的武器。
“除了一人是被兵刃割断了脖子，其余两人均被未知武器所杀害，其难以通过伤口进行判断。”
汇报的人正是冒险者队伍的领队。他一身标准的骑士铠甲，看上去厚实坚固，却顶着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头发也梳得整齐发亮，也不知道他这副打扮是给谁看。
“汇报辛苦了，弗库副会长。”沃嘉弥点了点头。
弗库耸耸肩，铠甲发出一阵咔哒声，“这点工作算是轻松的了，不过尸体上的伤口，不知道沃队长怎么看呢。”
“弗库，我们都是熟人，叫我本名就行了。”沃嘉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注意力从处刑者的面部挪到伤口上，“这种伤口其实并非没见过，你我应该都见过才对。”
“嗯？竟然有这种事，难道我看漏了什么……”弗库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做出一副自以为帅气的模样。
在弗库与沃嘉弥两人的不远处。
靠着墙壁的爱碧尔不禁撇着嘴。
她收回目光，向身旁的戈尔德说起悄悄话，“话说，那个人真的是副会长吗？怎么一脸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戈尔德微笑着摇摇头，随后缓缓地说道：“爱碧尔，人与人之间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你要学会去理解。”
“啧，净给我打谜语。”爱碧尔叹了口气，“话说我们的活已经完成了吧，队长怎么还在跟那人闲聊。”
“与冒险者公会构建良好的人际关系也很重要。”戈尔德面容温和，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调，“倒是爱碧尔，你有什么急事吗？”
爱碧尔撩起长发，抖着细长的小腿，胸前也跟着一阵波澜起伏，“今晚我还有约会啊。出发的时候还以为没戏了，但现在能赶紧返回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挽救。”
戈尔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忍不住好奇地询问：“深夜之下，还有何处地点适合约会呢？”
对此，爱碧尔却是深深叹了口气，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
“像你这种整天只会读教典的大叔，怎么能理解正值魅力顶点的少女心呢？约会的地点…”爱碧尔双手交错相握，做出一个类似祷告的神情，然后缓缓说出了答案。
“当然在~床~上。”
“……”
当两人的话题被迫终止时。
远处突然响起弗库的感叹声。
“原来如此！伤口是被魔物咬出来的，我怎么没想到呢？”弗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懂了，凶手使用兵刃是为了故意诱导我们！真实狡猾的家伙。”
沃嘉弥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那么，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坍塌的道路里应该有召唤仪式的痕迹，虽然不抱期待，但祝你们能找到点线索。”
弗库伸出手，贴在胸口上，身体微倾，做出一个骑士礼节，“沃队长你们也辛苦了，我这几天就登门拜访。”
沃嘉弥笑容不变，无视了对方热情的眼神：“最近我都有任务在身，还是以后再说吧，告辞了。”
待到沃嘉弥与其他两人汇合。
猎魔者小队正准备返回罗德斯城。
在路上，爱碧尔忍不住吐槽：“队长你也不容易呢。”
“倒也没什么。”
见沃嘉弥的反应平淡，爱碧尔再度提起先前被吓到的事：
“话说，从凶手把所有值钱物品都拿走这点来看，对方果然还是人啊。魔族信徒们也是够倒霉的，这算是家里进了强盗吧。都怪队长瞎猜，当时还以为有怪物在盯着我，把我吓惨了。”
“爱碧尔，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沃嘉弥微眯着眼，“对方有击杀超凡级强者的实力，从三名死去的信徒来分析，还有更糟糕的事情。”
爱碧尔察觉到说话的氛围不对，戈尔德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更糟糕的事情是指……”她小心地询问。
“如果是怪物，情况反而没那么糟糕，毕竟到怪物到哪里都很显眼。”沃嘉弥顿了顿，随后缓缓开口，“但如果凶手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杀人魔呢？”
被队长这么一提醒，爱碧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三名死去的信徒周围，几乎没有明显的战斗痕迹，除了与凶手之间存在实力的差距，还说明凶手的攻击都足够致命。
罗德斯城里有发布魔族信徒的悬赏，如果活捉成功的话，能够换到一笔不错的赏金。
但凶手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将所有信徒都击杀了。
或者说，哪怕没有赏金，光是将信徒杀尽这点，就足够说明凶手是一个嗜杀之人。
“队长你是说，这个嗜杀的凶手可能混入了人群里？”爱碧尔理解了沃嘉弥的话。
“没错。”沃嘉弥点点头，眼神越发冰冷，“杀人，与击杀魔物有本质的区别。这次死的是魔族信徒，那么下次，可能死的就是普通平民。”
“处刑者的尸体上的只存在咬痕，那么凶手身边可能存在一只实力强大的使魔，下次现身时，或许会引发更大的灾难。”沃嘉弥的话让爱碧尔脸色一紧。
山上的寒风吹过。
只见爱碧尔加快了步伐，朝猎魔者专用的车厢走去，似乎有意图将两人甩在身后。
沃嘉弥和戈尔德对视一眼，双方的眼中都充满疑惑。
最后沃嘉弥忍不住问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爱碧尔快速回了一嘴：“太害怕了，我要去找安慰。”
“上哪找安慰？”沃嘉弥有些无语，好歹她也是一名万里挑一的猎魔者，谁又能给予猎魔者安慰？
只听见她懊恼的甩了一句：“男人的怀里！”
沃嘉弥：“……”
落在后面的戈尔德好心提了一嘴：“小心别遇到杀人魔。”
“运气哪有那么背！”
“还有，要你管啊！”
对话在爱碧尔的叫嚷下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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