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独眼强盗简直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真是天真的贵族小少爷。
他想。
一开始还以为是给岩盔城哪位大人家里送货的下人呢，毕竟要是商铺的伙计恐怕没资格穿那种好料子的衣服，但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个贵族小少爷？
握剑的手法虽然略显生疏，但摆出的架势却有相当明显的，某个流派的影子——独眼强盗年轻时曾是某个贵族老爷家里的下人，因此见识过贵族老爷们的剑法。
他很肯定少年用的肯定是贵族的剑法，虽然他说不出具体到底是哪个流派，但看起来有板有眼的，绝对不是他们那样的野路子。
只不过很可惜……不，是很幸运。
那贵族小少爷似乎从小娇生惯养啊，不然怎么会蠢到对已经骑着马转身就跑的他喊停下呢？
独眼强盗几乎要笑出声了。
乐。
但没完全乐。
因为独眼强盗忽然发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那匹跟了他好几年，不知帮他捡回过几次命的马不知为何慢慢停下了步子。
无论他用刀背狂抽，用腿夹马腹，甚至红了眼用弯刀去刺马臀，他胯下的马都岿然不动，也不发出丝毫声音，简直安静得像块石头，
这时他才忽然醒悟过来。
是这样吗？
原来那贵族小崽子不是在跟他说话，而是在跟他的马说话？
他觉得这种事有些太荒谬了——可他又想到贵族们拥有魔法这种神奇的力量，于是一切好像就合理起来。
独眼强盗忽然释怀地笑。
他凶狠地咬着牙，从马背上翻下来，拿上沾着马血的弯刀，准备跟贵族小崽子拼了。
但刚转过身，独眼强盗就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景象。
一道光，一道宛若秋叶般的绚烂剑光在人群中翩飞，所过之处刀剑被斩断，血色隐现，惨叫声此起彼伏，但这幅画面却奇异的没有一丝杀气，相反，就连大字不识一筐的独眼强盗都觉得莫名有种诗意。
那道剑光从远处一直绵延到了独眼强盗面前，哗啦啦，圣剑穿过不知多少片落叶，把致命的锋芒停在了独眼强盗的喉结前。
小老鼠手握圣剑，表情认真。
在他身后，被剑光波及的无数落叶窸窣落下，树林里像凭空下起了一场大雨。
“你跑不掉的。”
独眼强盗听到少年对他说。
……
独眼强盗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双手被小老鼠用坚韧的藤条捆了起来。
而他的手下，那些被他第一时间抛弃的蠢货也获得了同样的待遇——小老鼠并未杀了他们，而是用圣剑剥夺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他在那些强盗身上留下了虽不致死但却会让他们无法自由活动的伤口。
无论是尺寸还是力度都拿捏得相当精准，精准得让人觉得……
“说不定你这小东西会是所谓的剑术天才呢。”
多萝茜如此惊叹道。
她游走于那群跪在地上的强盗之中，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群亡命之徒的表情。
绝望，麻木，愤怒。
有人破口大骂，有人惨兮兮地求饶，有人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等待着死亡降临。
多萝茜来到小老鼠面前，和他一并看向跪倒在地上，面色铁青的独眼强盗。
——从被小老鼠捉到开始，独眼强盗就如此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低着头，像是已经接受了既定的命运。
而小老鼠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和他的那群手下一样，抬起头，向多萝茜求助：
“老师，要……杀了他们么？”
多萝茜闻言眨了眨眼，摇头：
“别问我呀，他们是你的俘虏，要杀要剐都应该由你来决定——不管是你现在就放了他们，还是直截了当把他们全杀了，我都不会有一点意见的。”
“……”
小老鼠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他下意识攥紧了圣剑，转头看向那群乌泱泱跪了一大片的强盗，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杀过人。
即使在数年前被追兵逼到了近乎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也从来没有尝试过杀人越货——而如今主人忽然就把处置这么多人生死的权力交给了他，他本能地感到了茫然。
然后，他听到了求饶声。
有个身材格外瘦弱，面相猥琐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小老鼠和多萝茜的对话，他的小眼睛里闪过了狡猾的光，接着瞬间变脸，挤出几滴眼泪，语气凄惨地说：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小的跟这些该死的强盗不一样！小的……小的是被逼着加入他们的！小的没杀过人啊！”
肉眼可见的，小老鼠的表情动摇起来。
而这时多萝茜又偏偏凑了过来，对他说：
“但是，小老鼠，但是，在做出决定之前，你可是要想好了……”
她把手按在小老鼠头顶，轻柔地扭过他的头，让他看向那些强盗。
“他们中的不少人既是强盗也是父亲和孩子，而且……虽然我不怎么了解你和我相遇之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你应该也知道如今的人类诸国到底有多烂。”
“就像这烂人说的，他们中的不少人可能都是被世道活生生逼成强盗的，在成为强盗之前他们可能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却吃不起饭的农奴，可能是因战争而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可能是被贵族们霸占了财产的工匠——你很难说清楚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老鼠……不，小夏洛克。”
多萝茜又把少年的脸扭向她，伸手拨开少年的额发，用额头贴着少年的额头，认真地与少年对视，问：
“即便是这样，你也做好了审判他们的心理准备吗？”
小老鼠愣了愣。
他又从老师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似曾相识的悲悯。
宛若神明，高高在上。
猫魔女小姐无声地看着小老鼠，像是在看着过去的自己。
而小老鼠却似乎又与过去的她截然不同——因为小老鼠很快就认真而严肃地点头。
“我知道了。”
他说。
多萝茜愣了一下。
“真的吗？”她不知为何又忽然微笑起来，“那就去吧，我倒是想看看你这小东西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呢。”
“嗯。”
小老鼠又用力点了点头。
然后，他用出了他早就想好的处理办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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