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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正文卷 第61章 诡计多端

作品正文卷 第61章 诡计多端

“你认为只要能达成目的,说什么话都没关系,是吗?”纪冰之两臂交叠在身前,眼中透出几分寒光。

此种震慑给了马仁不小的压力,他抬手揩了一把冷汗,腿肚子不自觉地开始打颤:“那个,有……我,我……我说的话可能是……我的心情,我太复杂了,我是……是有口不择言的时候,可是我不是!”这里,叶济世咳了一声,马仁应声转过头对着旁听席道,“换了你们,被自个儿的亲儿子当狗一样地踢出门,你们也会像我这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

“你主张自己其实是见过我当事人的,是吗?”纪冰之有条不紊地发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又问,“那么,你现在能负责任地谈一谈,你与我当事人见面时,究竟觉得你二人的长相像是不像呢?”

马仁道:“其实我们爷俩是像的,不光是我说的,我有个老乡也参了军,亲眼见过马守华,老乡说我们很像的。”

纪冰之拔高音量追问:“此人现在何处?”

这个问题使马仁的姿态渐渐颓唐起来,弯着腰,低声推说:“老乡,老乡他……在外谋事,并不知具体住所。”

双方所谓的证明总是呈现难以取证的状态,主审推事听时不由地揉了揉眉心。

纪冰之倒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坦然,笑向马仁再问:“请问您这身衣裳是何时置办的,花了多少现洋?”

“反对!”叶济世立刻起身打断道,“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

纪冰之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一面向书记员呈上证供,一面昂然走到马仁跟前,森然瞪起眼来望着道:“根据英租界巡捕房的记录,被告马仁多次在马公馆门前闹事。据巡捕回忆,被告衣着褴褛,这与两次庭审我们所见被告之形象相去甚远。我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被告妨害我当事人名誉系收人钱财、受人指使。”

关于纪冰之的主张,在座的推事心里亦是有数的,只是不想也不敢让庭审因牵涉出国际势力,从而走向失控的局面。可另一方面,由于所涉及的证供来自英租界巡捕房,是绝对中立的第三方,似乎没有什么可攻击的破绽。

“反对无效。”这回,主审推事的声浪明显有些弱了下去。

在等待回答的同时,纪冰之一直站在马仁跟前,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他与叶济世的眼神交流。

马仁便暗忖,这个女人似乎是准备拿他哭穷的话来反驳,可又有谁穷了一世呢?因此便觉自己解了这道难题,抬了眼答道:“是压箱底的衣裳,十来年了。我上告时这里的老爷嘱咐我,上庭要穿着得体,否则不许入席。”

纪冰之眼中渐渐透出笑意来:“保存得不错。”看似轻轻放下了破绽,转身时眼神顿时变得严厉起来,快步走到原告席,高举了一份报纸送到马仁眼前,“看来被告与被告律师相熟已久,我手上这份是昨日出版的《庸报》。被告曾公开答诸多报社记者问,表示自己的行头由其代理律师无偿资助。”

叶济世自马仁开腔便感不妙,抬手遮了眼完全不忍看,很显出苦恼的样子。这让马仁隐隐有种孤立之感。再加上旁听席上有哄笑之声,更是从脸到脖子根都紫涨起来。

必须要站出来挽回一点局面了,譬如主张马仁年事已高,或者以叶济世不愿张扬曾嘱咐马仁不要再提救济一事为由,能敷衍多少算多少吧。

可纪冰之绝不肯留下任何间隙,让叶济世去狡辩,她迅速转换提问方向,加快语速高声问道:“被告,照片上的人不是原告马守华,对吗?”

她的语速和神情给了马仁很大的压迫,使其阵脚大乱,随着她的节奏急迫地回答:“不是!”

纪冰之再次加快语速:“那么我再问一遍,你见过马守华本人吗?”

面对她的快步上前,马仁愣愣地不眨眼,甚至也不敢思考,忙道:“见过见过。”

“你亲眼所见的马守华有没有长拴马桩?”又是一次意料中的加速,纪冰之问罢,手撑在桌沿上,以气场震慑着马仁。

“有!”马仁慌得汗透衣衫,为给自己壮胆,抬了手赌咒起来,“他若没有,小民愿以死抵罪!”

到这里,虽然叶济世不满马仁的惊惶无措,但他的答案倒是大致符合要求的。即便有些滑稽的举动,考虑到他是那样一种身份,相信几位推事也是能容忍的。

纪冰之嘴角含笑,略点一点头。

多数人听到毒誓,虽然明知是愚昧之举,但心态上难免会有些许的动摇。

厉凤竹为此揪心地抬手捂了嘴,心跳声一下一下传入耳鼓之中。似乎整个法庭的空气,都为纪冰之这一瞬的怯场而凝结了。

就在马仁眼角处,微微露出一丝得逞的狞笑时,纪冰之猛然转身,伸了一只手示意马仁即刻回答:“左耳还是右耳?”发问时,纪冰之直视着叶济世一步步走去,冷眼看着叶济世的脸色悄然发生着变化。

马仁见她不再注意自己,心中稍有片刻的松懈。急转直下的气氛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绪,竟愚蠢地垫了脚尖,想越过中间的人影,去接收叶济世的指示。无果后,又只得硬着头皮胡诌起来:“右……左耳!”

叶济世被纪冰之慑人的气势给震住了,从西装袋里抽了手帕在脖子上揩了两下。旁听席上的窃窃私语向他传递着坏消息,看来马仁已经受不了逼问,频频露出丑态了。

“推事……”叶济世叫了一声随即起身,他并没有万全的准备,只是出于本能而已。即便是很虚弱的反驳也可以,只有打断了纪冰之的节奏,才能争取一线翻盘的希望,“我恳请庭长接受我当事人的主张,照程序查验马守华的双耳。但同时不可忽略,栓耳桩是可以通过手术去除的,查验过程中决不可姑息这一可能性。”

纪冰之见叶济世以“双耳”取代“左耳”的说法,忙又转身问阵脚大乱的马仁:“被告,你亲眼所见的马守华的左耳,的确是有拴马桩的是吗?”

马仁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只是本能告诉他,如果短时间内频繁推翻自己的答案,这案子大约是打不成功了。因此才不得不虚弱地答复道:“是……”

纪冰之便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对方的反驳:“关于被告律师的设想,我想补充一点,由于被告十分肯定自己曾亲眼见到马守华左耳上长有拴马桩,因此即便栓耳桩是被事后切除的,那么伤痕也该是半年内留下的。”

原告律师忽然支持被告律师的主张,不给被告留半分狡辩的空间。这一招以退为进,打了叶济世一个应接不暇。

“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了。”纪冰之见好就收,敛起了锋芒。

厉凤竹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手的冷汗把纸都浸得变了形。

面色苍白的叶济世松了松领带,睁圆了眼直勾勾望着慌乱中记下的要点,迅速组织了新的策略:“我想请问原告代表,在不能预知庭审进程的状况下,你是怎样有这种准备随身带着马守华的半身照?”

看来,被告方的打法始终是围绕“质疑一切”来展开的。

余荀若坦荡地解释道:“因为马将军不方便公开露面,而我只是代表人。纪律师告诉我在此种情况下,身份核对会成为庭审极为重要的环节。故而几次着重提醒我,必要的材料一定要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叶济世随之转向纪冰之道:“那么请问原告律师,你是怎样猜到半身照会成为此案庭审过程中重要的证物的呢?”

这是引火烧身的打法,看来真是黔驴技穷了。厉凤竹如是想着,眼中捕捉到了推事的脸色已然极度难看。

纪冰之倒是乐得叶济世有这份胆量,敢于怀疑一切人、一切事,不急不缓地替他彻底点燃这把火:“审核当事人身份是庭审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我的当事人出于安全考量不能亲自到庭,为使几位推事能够清晰地比对原告人的档案,我理所当然地提出证件照很有必要随身准备。这是非常基础且必备的职业能力,请被告律师不要从业余角度来揣度我的专业行为。至于被告律师所持的怀疑,不妨直接当庭转问几位推事,关于庭审过程中会向马仁提问其子身体特征一事,是事先设想的还是临时提议。如果是前者,有没有提前泄露的可能。”

主审推事肃着脸冷声问道:“被告律师对本庭的公正性,是否持怀疑态度?”

叶济世哑口无言,瓮声答:“没有。”

纪冰之顺势补充:“事实上,被告此前并没有提交关于被告丢失之子有明显身体特征的线索。那么被告会在庭上会如何作答,完全是未知的。他所述之身体特征的部位究竟是裸露的,还是隐私的,唯一能提前预知反倒是被告代理人。”

眼见叶济世一顿胡乱扫射,连检察处的公信力都成为其箭靶。主审推事为在记者面前维护检察处的形象,有意加问道:“被告可以再多回忆回忆,后背、腰部、大臂此类位置还有没有明显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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