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来谈谈兼职的内容吧。”我向她提议道。
“诶,什么?”好不容易让她将一直含在口中不放的奶昔吸管释放出来,她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什么都没说直接把我拉进学校门口的快餐店点了两杯草莓奶昔之后便在这偏僻的窗角呆坐着,就像等我开口询问一样。
“所以说,”我抱着手臂靠向椅背,“能请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啊!”仿佛按下了答题键的开关,她终于恍然大悟地收起握着奶昔纸杯的双手放在大腿上,“在询问别人之前报上自己的名字才符合礼节吧。”
我的名字你不是知道了吗。即使这样反驳,恐怕也会被无视吧,我只得苦笑一下:“京钟大学化学系二年级,壹鸣见。”
“我是冬柿。”
“……”
“……”
“还有呢?”
“今年22岁。”
“……”
“……”
“……”
“副业是情报采集者。”
“……”
“……”
四目对峙了一阵,最终我妥协地叹了口气。
“没了?”
“是的。”与温柔的笑容相反,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自称是情报采集者……“不是学姐吗?”我试着问。
“嗯,我不是学生。”视线转向一边,她拿起桌上的奶昔继续喝。纸杯中发出嗞嗞的声响,大概快要喝完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
“什么啊,果然不记得了?”冬柿一脸好笑地盯着我。直到确认杯中已经没有任何内容物,她把空掉的纸杯放在桌上,双手杵着脸:“也难怪,毕竟没有人在吃饭时会去数自己究竟吞下了多少粒米。”
“……什么意思。”虽说比喻尚且存在一丝偏差,但我隐约感觉到她言所指和我猜想的内容一致。
不理会我的问题,她缓缓地说道:“我很感谢世间的偶然哦?如果没有偶然存在我可能无法遇上你。当然,你不记得我还是让我感到很遗憾啦。”
“到底你是……”
“不是说了吗?情报采集者。虽然偶尔会卖一两个情报赚点生活费,但这个只是副业啦。”面对我变得有些凝重的神情,她依然语气轻松地将问题带过,“而且嘛……你的情报不会有人来买啦,就算有我也不会卖。所以安心吧。”
安心?怎么可能安心。“你到底知道我什么?”在彻底了解这点之前我绝不可能安心。
“那个啊——”她突然伸手将桌上的空纸杯捏扁,烦闷地把话题打断,“不要总是问这种煞风景的问题行吗?你真的很不会读气氛啊!”
“你突然生什么气啊?”
“今天是情人节吧情、人、节!理所当然应该做情侣会做的事!况且你还处于雇佣中!”
“这又怎么了?”冬柿的话弄得我莫名其妙。
“我是雇主,今天一整天你受雇于我,所以你要听我想说的、说我想听的、跟着我去想去的地方!”她激动地抚着胸口,随着语气的增强音量也逐渐提升,“还不懂吗?今天你是我的!”
我诧异地看着她,随即转走视线:“哦、哦……”不知所措地敷衍道。
“所、所以其它的问题什么的……”恰好和脸上红晕的扩散程度成反比,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留在下次见面……”
“……”
“……”
在双方的目光互不接触的的尴尬气氛中,沉默足足持续了两分钟。
受不了,“那么……接下来做什么?”忍不住转换话题。
“唔……”她认真地用食指戳着脸颊思考片刻,“去看电影吧。”
“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罗蒙购物中心就有影院,很近的!”似乎错误地理解我迟疑的原因,冬柿起身拖着我的胳膊向店外走去,“走吧走吧,不快点上午就要结束了!”
“我知道……我知道在哪里不用这样拖着我啦!”突然增加的外力导致差点从椅子上跌落的结果,我只好连忙站起来跟上让相对速度减小到无限小。
“不拖着你知道走快点吗?”她突然回头用怀疑的眼神质问我。
“啊,大概。”
“哼,真是令人火大的家伙。”嘴上这么说,却很开心似的笑着放开我走在前面,速度也慢了下来,“嗯,电影也很无聊,还是陪我散散步吧。”抬头望着被树枝分割的天空将双手背在身后自言自语一般说着。
“了解。”我发出简略的回应。
跨越头顶的苍穹完全违背名词默认的色泽,呈现出氢气与氯气燃烧时的死灰,感觉不到一丝活力。多久没见过晴天了?我不禁向几天以来的记忆求证。差不多又会下雪了吧。
交错的枯枝附着的残雪冷不防掉下一块落在头上。到了夏天,这些行道树的树阴一定能很轻易地将这条人行道遮掩得密不透风。
路上的积雪印出一连串新鲜的足迹,我向源头望去,冬柿正连跑带跳地踩着积雪,脖子上品红色的围巾和深蓝的及膝长裙跟着她的节奏画出轨迹。
穿着黑色的长筒靴还踢着积雪玩。明明都22岁了,难道就不能成熟点吗。我暗自吐槽。
光看外表,的确猜不出她的年龄。稍显柔弱的五官配上温文尔雅的气质,肯定会被当做某个家庭富裕的大小姐吧,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十足的凌厉感,给人“棘手”的直观印象。……换句话说,娴熟大小姐形象只是既视错觉而已。
白色的针织衫外套几乎与雪的背景融为一体,柔软的黑色中长短发仿佛在水中滑动的绸缎。
仔细打量了一阵,我得出结论:
如果是长发就好了。
“喂——”她站在不远处向我挥了挥手,接着小跑过来,“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爱上我了吗?”
“嗯,如果是长发就好了。”我老老实实的说出感想。
“什、什么啊……”冬柿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哪有这样告白的——!”
“啊?我什么时候告白了?”有些意义不明地偏了偏头,“还有,为什么脸红了呐?在酚酞里滴入碱液了么?”
“呜……”似乎在忍耐什么一般,她将右手握成拳状,还因用力过度而发抖。
嗅到一丝危险气息,我往后退了两步:“呃……冷静一点。”试探性地进行劝说,并举起双手挡在胸前。
“大笨蛋——!”迅猛地出拳。
“唔哦!”
拳头砸在了疏于防范的腹部。
完美的终局!
本回合由冬柿选手以一击必杀K.O.壹鸣见选手!
令人惊叹的完全制胜!
冗谈罢了。
“壹鸣见你这大笨蛋!”她用足以撕裂耳膜的声频向我轰击,“草履虫!蜗牛!海星!变态!杀人鬼!”
沉浸在反胃感中的意识就像被浇上冰水一般倏然清醒,“咳……你说……什么?”我讶异地瞪着她,包裹神经的无形的警告标示开始向内塌陷,异样的压迫造成窒息的幻觉。
嘿嘿。带着“终于明白了?”的意味,她的唇角妖冶地勾起,凑到耳旁的耳语带着湿热的气息:“我说——你是,杀人鬼啊。”
“你果然是……被我杀过一次的吧。”被吞下去的其中一粒。
“正~解~鸣见很聪明啊!”仿佛为我打气,她轻轻鼓了鼓掌。
“为什么你没死呢?我产生的现象无效?现象表达的过程受干扰?还是说你——复活了呢?”
“诶——你用‘现象’描述这种异常啊。”只针对自己感兴趣的字眼进行挖掘,她愉快地微笑着。
“……”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直观地采取默认的方式回答问题,真是个任性的家伙。把手放在脖子后面,我解说道:“嗯……对我的情况来讲,用‘现象’这个词来说明比较容易吧。”
如果不是现象,称作“诅咒”也不为过。
通过相片的切割将对方杀死的咒术,像是回到中世纪的感觉。
产生作用的流程假象过无数次,结果除了“现象”并没有找到更合适的阐释。
我作为现象源产生不可视现象,通过媒体(照片)进行引发后在作用对象上进行可视化表达。
以上分析当然由实践得出。
就效果而言,应当是跨越维度造成的物理现象……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毕竟物理并非我的主修。
“是吗,这样啊。说的也是。那种宛如‘黄金分割’的光滑切口并非普通物理方法能够做到的。”略微颔首,简单地表示出“知道了”,“因为你的保密工作实在很严密,我没有查出你的杀人方法……”她说。
要找到线索的确不容易,“所以呢?”我有些漫不经心。
冬柿正对着我,脸上带着丝毫未变、充满好奇、甚至染上几分疯狂的笑容。
“所以呢……要不要再杀我一次?”
她向我提出如上建议。
“……”捏着下颚认真思考之后,“我拒绝。”果断地回绝了。
“为什么?明明是杀人鬼,亲自送上的志愿者都不接受吗?”
“怎么解释呢……”我缓慢地选择着措辞,“‘杀人鬼’这个称呼对我来说并非十分贴切呐,我只是想对自己身上的异常进行彻底的剖析——就是把自己当作实验体的感觉吧,那些死者仅仅是实验的副产物而已,也可以说,‘在实验过程中被我一不小心杀掉了’,因为实验本身并未要求一定得杀人啊,致伤的程度就足够了。”
“那么,为什么关于你的事件的受害者中无一人幸存呢?”
“这个嘛……正如做完危险的实验后需要谨慎处理残局,同理,遗留的废弃物必须湮灭不是吗。”
“所以你现在不杀我是因为已经完全掌握自身的异常么?”
“算是。”
“啊,来晚了,真失败……”她不满地嘟哝着,转身回去继续走在前面。
我感到有些好笑,于是笑出了声,结果引来一阵幽怨的瞪视。在我轻声道歉之时,她将脚步放缓落到身侧。
“你就不担心吗?”冬柿抬头望着我,水蓝色的眼眸映倒出的天空有点夏天的错觉。
“担心什么?”担心不死的你告发我。我笑着看向前方:“不。”
不知何时空气中弥散起细碎的白色小点,宛如相片的碎屑。
哦,下雪了呐。一人说道。
是呐,下雪了。一人附和。
两人的手臂自然地挽在一起。
今天是情人节,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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