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麟久久不能回应，他眼神幽暗，神情沮丧......
最后他抬起头，一脸疲惫，然后慢慢来到塞西尔面前，张开双臂，抱住了她，在女孩的耳边轻叹道：
“你说的都对......”
陈墨麟虽然肯定了女孩的说法，可他的声音中却充满着数不尽的无奈与苦楚。
“嘤呜！”这种情形塞西尔根本始料未及，娇呼声脱口而出，她刚刚酝酿好的凌厉气势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慌乱与羞涩。
而陈墨麟却闭着眼睛轻轻地诉说着，像是在回忆一个久远的童话......
“在此之前，先听我讲个故事吧......这是我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了......也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一个故事......”那时的陈墨麟还在孤儿院，是老师读给他的，他依稀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空气中都是书的香味，“名字叫《快乐王子》......”
“我希望你也能听听......”他说。
接着陈墨麟用温柔的语气和抑扬顿挫的音调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他讲述着。
从前有一座城市，矗立着一座名为快乐王子的华美雕像，它在初冬邂逅了一只因掉队而不得不在城市留宿的小燕子，快乐王子目睹了城市中贫民们的种种苦难，想让小燕子和它一起帮助穷苦的人民，小燕子被它的善良打动了，同意做它的信使。
第一天，小燕子衔走快乐王子剑柄上的红宝石送给了一个生病的小男孩，让他有钱医治，免受病痛的折磨......
第二天，小燕子将王子由蓝宝石制成的一只眼睛送给快要冻死的年轻人，让他能买来食物和柴薪......
第三天，天气日渐寒冷，小燕子准备启程回南方过冬，王子却取下自己仅剩一只蓝宝石眼睛想送给卖火柴的小女孩，这样他的父亲就不会殴打她......小燕子只能再次留了下来......而王子彻底失去了双眼。
......
塞西尔听得很认真，虽然她不知道陈墨麟的用意，但这个故事却让她的鼻翼渐渐发酸。
陈墨麟的眸光闪动，他继续说着：
[
然后啊小燕子就回到了王子身旁。
“你现在瞎了，”小燕子说，“我要永远陪着你。”
“不，小燕子，”可怜的王子说，“你得回到温暖的南方去。”
“我要一直陪着你，”小燕子说着就睡在了王子的脚下......
]——①
“然后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塞西尔的双手揪着陈墨麟的衣服，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故事之中。
“最后......快乐王子身上华贵的珠宝都分发给穷人了，它变成一个丑陋的雕像，被推进熔炉焚烧殆尽......小燕子因为迟迟没有动身，也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寒冷的严冬......”陈墨麟轻抚着塞西尔的后背，缓缓开口。
“为什么......会这样......”塞西尔失望地说。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啊，”陈墨麟露出一道苦涩的笑容，“小时候我也不明白，明明快乐王子和小燕子那么善良，为什么会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但我现在似乎懂了......”他顿了顿，然后怒其不幸哀其不争地说着，“因为他们都只不过是愚不可及的笨蛋，他们自以为是，容易被情感蒙蔽双眼，他们的思考没有任何理性可言，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塞西尔的肩膀微颤，她抬起头，仿佛不敢相信陈墨麟会说出这样的话，然后她无助地开口：“墨麟......你真的认为他们错了吗......”
女孩在心里哀求着，迫切地希望他能立刻否决自己......但是......
“嗯......大错特错......”陈墨麟咬咬牙，“小燕子应该回到南方，快乐王子应该对世间疾苦视若无物......这才是正确的事，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全自身。”
这一瞬间，塞西尔突然觉得墨麟变得好陌生好陌生，她双手奋力地想将他推开，同时口中重复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可塞西尔越是用力，陈墨麟抱得就越紧，只是突然间他眼神黯淡下来，轻轻地低叹着，“但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啊......有时候明明知道那是错的，却总是要在同一个地方被绊倒......一遍又一遍......”
塞西尔怔住了，她停下挣扎，她看着陈墨麟脸上复杂的表情，似乎猛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墨麟在说出“你说的都对......”这句话时充满了数不尽的无奈......
就像快乐王子和小燕子一样，他们也何尝不想继续活下去，只是如果他们能活过这个严冬，城里就会有贫苦的百姓活不过这个严冬，所以他们化做了烛火，照亮了他人......
原来有时候做出客观上正确的选择时会是那么的痛苦......就像把心撕成了两半。
“所以人总是会一遍又一遍地犯错对吗......”她喃喃着。
不是因为错误的选择太诱人，而是因为正确的选项太苦涩......
“你用我说过的话把我辩倒了，你的逻辑更加准确，我无法反驳，”陈墨麟开口道，“我不奢求你能赞同我独自前往第十层，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个看似错误的决定......”
塞西尔将头深深地埋进陈墨麟的胸口，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她紧紧抱着陈墨麟，仿佛是想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一般。
“你特意给我讲这个故事就是为了要说服我吗，”她回应着，声音开始哽咽，“墨麟......你这样做太狡猾了！”
但是陈墨麟并没有理会塞西尔，此时他右手青筋颤动，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说实话我特别讨厌快乐王子的那种伪善，他散去身上的财宝救助那些与他毫不相关的人，却把最关心他的小燕子给害死了......”陈墨麟双瞳中的神秘纹路闪烁着淡淡的红光，抱着塞西尔的双臂渐渐垂落，“这绝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是快乐王子的话......如果我真的喜欢小燕子的话，我无论用尽什么样的方法也会把小燕子赶到温暖的南方去......任何方法，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
塞西尔仿佛是意识到什么，她抬起头看着陈墨麟那张冷静的脸，无尽的恐惧笼罩了她，“不......不要......墨麟，我们一起去！”
“抱歉......”下一刻，陈墨麟伸出右手，双眸露出决绝之色，以恰到好处的力量敲击在了塞西尔的后颈......
塞西尔眼中的世界瞬间模糊了，她竭尽全力想要睁开双眼，但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嘴唇微动，像是说了什么，然后沉沉睡去......
“我不会让你陪我度过这个严冬，请你回到温暖的南方......回到尤利酒馆等我的好消息......好吗......”看着倒在自己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孩，陈墨麟轻轻地说道。
...............................
【①注：】节选自《快乐王子》，英国唯美主义作家奥斯卡·王尔德创作的童话作品，收录于《快乐王子及其他故事》。本文中的故事经过了作者的微小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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