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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无聊的少年和守墓人少女(三)

第三章——无聊的少年和守墓人少女(三)

领导视察学校时,学生们正在上课。

也许是大家都听说了这回事,所以在拾幸眼中,学生和老师在上课时似乎更加认真了,在拾幸经过自己的班级时,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拾幸穿着以前从未穿过的黑色礼服,与穿着红白色礼裙的兰心一起跟在领导身旁,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观看学生们上课的情形。毕竟是上课,所以整个过程中并没有怎么说话,说话时的音量也被压得很低。大概是为了避免打扰上课,一行人没有在教室外停留,很快便走完了教学楼。

在这之前,其实学院里还开了一个晨会,让所有学生们都在学院内的广场上集中。晨会上总结了学院这半个学期内的工作内容,还对优秀的学生们进行颁奖。领导们也都出席了这晨会。这次的大会依然是何宿老师主持的,他总算身兼数职,由此也可以看出,引星院确实比较缺人。晨会结束后,大家便有序地返回教室内上课了。

结束了教学楼的参观后,一行人又回到了校园内。学校里的风景很好,领导们似乎很喜欢古旧的教学楼与花草树木交相辉映时的景观,便在校园的一棵树下稍作休息。兰心陪在一旁,拾幸则在另一边站着。

拾幸平时话不是很多,所以并不是很擅长和人打交道。不过,除了不太擅长应对的领导,拾幸还有别的一些困扰。

“天气本就炎热,你还穿得那么严实,真是辛苦你了。”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知梦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因为没办法变回本体,知梦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以“人的模样”跟在拾幸身旁,即便是在领导参观的过程中也是这样。好在,大家似乎并不介意知梦参与进来。

“但是,明明你看上去更热吧。”

“我毕竟不是人类,这种程度不会觉得很热的。”

拾幸听罢,瞄了一眼身旁的知梦。那一身漆黑的丧服至少也有两层,外衣和裙子上还有许多细节上的装饰,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光是想想就觉得这身衣服十分闷热了。即便如此,织梦的姿态也依然如清水一般,完全不受外界的高温影响。这就是铸灵吗?

“小伙子,这位就是你的铸灵吗?”

一位领导走了过来,笑着看向拾幸和知梦。他的年纪似乎很大了,头发斑白,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而歪曲。突然闯入的声音让拾幸和知梦都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

那位领导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后,见他们没有立即回话,又笑着问道:

“听说是最近才降临的,有什么样的能力吗?”

“这个啊……因为是在紧急情况下降临的,所以还不完善,她的力量还不完全。”拾幸的声音有些僵硬。

领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视线放在一旁伸着懒腰的知梦身上。

“话说,我们该走了。”知梦说道。

“好,接下来是去图书馆,我们出发吧。”

说罢,拾幸和知梦两人一同走上前去。与此同时,其他人也休息完毕 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了。

“话说,这是我第一次来你的学校呢。”

“嗯?按理说,你应该会继承我的一部分记忆吧?”

“亲自来一趟和单纯地看记录还是有区别的。”

听着年轻的构梦师和美妙的铸灵的对话,老人慢慢地跟在后面。老人跟在队伍末端,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不同的地方。

老人微微一笑,视线落在了铸灵那柔软美丽的银发上,阳光洒在上面,似乎便恋恋不舍地停留在那里了,镀上了一层如纱一般的光辉。少女的小巧的身形被漆黑的丧服包裹,面容稚嫩,举手投足间却又有一丝成熟的气质。铸灵与身旁的少年说笑着,时而侧过来的脸上,那深蓝色的眸子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周围响起蝉鸣。像是藏在了阳光和蝉鸣里一般,一只皱巴巴的手缓缓抬起,朝着少女伸去,却没人察觉。

但是,那双手就像把蝉鸣撕破了一般,将藏在里面的苍老而滑腻的手握住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因为有您慷慨解囊,学校有了更加充足的资源培养学生。可以说,我们都是托了您的福,才能够拥有更加良好的教育。”

拾幸握着领导的手,微笑着看向领导,慢条斯理地表示着感谢。

迅速反应过来的领导微微一笑。

“哪里。你们还是靠着自己才能够成长的,我们也只是为你们添加外在助力罢了。再说,君子成人之美,小人成人之恶,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你们也要好好用功啊。”

“嗯,我们会努力,不会成为小人的。”

随后,两人松开了手。拾幸为领导指路,示意前进的方向,自己则和知梦留在后边。领导点了点头后,朝前走去。

确认对方已经跟上队伍后,拾幸叹了口气。

“好了,走吧,知梦。”

突然,拾幸感到一股莫名的视线。扭头看去,只见知梦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嘴角微微扬起,深邃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神秘。

“干,干嘛。”拾幸有些不好意思。

知梦背过手,朝前走去。

“没什么,只是发觉你虽然平时和其他同学交流不多,但其实挺会说的,不是吗?”

“这样啊。”拾幸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拾幸来图书馆的次数不多,因此对于图书馆的介绍大多落在了兰心肩上,拾幸有时候会补充一下。

在人们的认知当中,图书馆大都是气氛严肃的地方,在学生大都在上课的当下,这空荡荡的图书馆更是安静得可怕。

但是,这里有她。

“这座图书馆最初于4013年设立,当初的图书馆还只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小型建筑。后来因为学生增多和地震造成破坏的关系,学校对图书馆进行改建,由原来方方正正的三层楼建筑改建成了七层的高塔和周边的小型书屋群,增加了书籍的藏量的同时,还添加了很多设备,比如以电气晶石为能源的吊灯、削弱外部噪音的隔音墙等,内饰也顺应时代发展,趋向于精致典雅的风格……”

在领导们参观图书馆时,那位头上带着可以显示表情的纸袋的管理员也跟着在一旁,用软绵绵的声音为大家细心地讲解。虽然有人好奇她为什么要藏起自己的脸,但都被管理员小姐糊弄过去了。

顺带一提,她依然穿着那件十分宽大、宛如睡衣的裙子,可以说是在场最不搭图书馆的。不过,她的确对图书馆本身和其中的藏书了如指掌,也由此得到了领导们的一致认可。

“真是个怪人……”

“说别人坏话不好吧?”拾幸干笑着看向身旁的知梦。

“既然这是你第一次‘亲临现场‘,那我给你介绍一下吧。她是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名字叫晴雪愿,平时我们借书和还书就是由她负责办理手续的。据说很久以前她就在图书馆里工作了,是学校的资深员工。”

“原来如此,但是那个闲散的模样真的让人看不出来是管理员呢。”

拾幸认同地点了点头。这是这所学校里大多数人的共识,雪愿平时说话的语调给人的感觉就是软软的,穿着也很蓬松,给人一种随意的感觉,待人接物也是十分随和。

在拾幸和织梦闲聊时,雪愿和前面的人要到其他地方去了。

拾幸打算跟上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影从前面的书架拐角处走了出来。

“啊……”

“呀!”

几本书从手中滑落,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没能刹住车的拾幸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一名戴着眼镜的短发女孩。好在力度不大。

“不好意思。”

拾幸边轻声道歉,边蹲下帮忙拾起书本。“没事。”女孩轻声回应道,边道谢边接过拾幸收拾好的书,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奇怪。

拾幸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孩娇弱的背影,直到她从远处的拐角消失。

“怎么?在想龌龊的事情吗?”

织梦直白的话如炸弹一般把拾幸从思绪中炸醒。

“怎么可能,我只是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拾幸无视在一旁坏笑着的织梦,朝远处的人群追去,“现在这个时候,学生应该在教室里上课才对啊。”

织梦悠哉悠哉地飘在拾幸身边。

“也许是有特别的理由吧,就像你和那边的小姑娘一样。”

拾幸突然回想起刚刚拾起的书的封面。如果拾幸没记错的话,封面描述的内容似乎都相差无几——他之前偶然翻过那本书。

她在找什么呢?拾幸心想。

参观结束后,众人来到学校后方的庭院。按计划,与领导们合影后,拾幸和兰心的任务就结束了。这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在太阳落下的地方,天空仿佛烧起来了一般染上了漂亮的橙红色,晚霞洒落在引星院里,把人和建筑的影子拉的老长,而学生们似乎也都陆陆续续地下课了。人潮涌起后,在众人的身边流过。在人山人海里,人便显得不那么孤单。

“兰心!”

几名女生跑来,将罕见的带妆出席的兰心围住。

“这衣服好合适呀!”

“很好看!”

“我带了留影机,拍几张照片吧。”

“不了吧,其实还挺热的。”

“别嘛,这机会还挺难得的喔。”

“来嘛来嘛。”

一名女生扶着手中的棕红色方块,紧接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连续响起。随后,又有几名同学走了过来,和兰心站在一起。没聊多久,小团体里又传出一阵笑声。拾幸也认得这些人,毕竟是同班同学。

“那个我知道哦,是叫留影机,对吧?”

织梦悄悄地站在形影单只的拾幸身边,若有所思地看向不远处相处正欢的女孩子们。明明身高与拾幸差不了多少,但知梦俏皮地弯下腰在拾幸背后窥视的动作令人感到知梦像是妹妹一般玲珑可爱。

“嗯,虽然型号不是很好,但是一般学生也买不到那些昂贵的新型留影机吧。”

语毕,拾幸转身离去。

“等一下,不找她们拍个照吗?”知梦问道。

拾幸露出苦笑。

“我不合这身衣服啦,还是快点找个地方换掉比较好。”

“哼嗯……”知梦眯起眼睛看向拾幸,“我到觉得很新颖呢,如果是平时的话,你确实不太可能穿得这么正式。”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不多跟同学聊一会儿吗?你看,他们去找领导还有老师了哦。”知梦一边跟上拾幸的步伐,一边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后边的学生们。

“还是算了吧。”拾幸露出苦涩的笑容,仿佛他只会那么笑,“跟人交流什么的,真的麻烦死了。”

一阵风在拾幸身边吹过,即便拾幸说话的音量没有变化,但风还是默默地将拾幸的声音带走了,没人听到那疲惫的抱怨。

除了知梦。

知梦静静地看着拾幸的侧脸。晚霞从另一边照过来,将拾幸略带倦容的脸照得光影分明。那张棱角模糊的面孔,此刻变得有些明朗。

“怎么了?眼神突然怪怪的。”

拾幸偏过头来,表情、语气和之前大多数时候别无二致。

知梦转过头露出浅笑。

“没什么,只是和你一样有点累了而已。但是现在还不能休息,快点完成你的故事吧,那个才是重点。”

“什么啊……”

有些搞不懂身旁的铸灵的拾幸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远处的台阶上的阴影里目睹这些的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本体’尚未完成,而还没有展现自身能力的铸灵……你觉得她的能力是什么呢?”

话说到一半,老者转过身看向面前留着短发,穿着正装的干练女性。

“需要调查吗?”她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不用盯得太紧。”老者靠在栏杆上,轻轻摆了摆手,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随之浮动,“像现在这样等着就好。面对那么美妙的铸灵,可不能心急。”

他埋在皱纹里的嘴角缓缓地扬起。

“在耐心些,等她再成长一些吧。”

西娅·多罗,女,十七岁,引星院一年级生,构梦师,人偶师。十四岁时获得铸灵,将其命名为珂蕾娜。十五岁参与市隅举办的人偶展,荣获一等奖,同年到霍格里芬留学。十七岁,西娅留学归来,于引星院就读。西娅出生于人偶师世家,从小便受到良好的教育,双亲对其成长投入了许多精力,致力于将西娅培养成一流的人偶师。但是,西娅来到引星院念书,并不是双亲的安排,而是出于西娅自身的意愿。铸灵珂蕾娜本体为人偶,本身并没有自主意识,但归功于西娅鬼斧天工的手艺和细心的保养,珂蕾娜的外观几乎与人类别无二致。珂蕾娜在帮西娅打理日常生活琐事之余,也保护着自己的主人。

4031年6月11日上午七点,西娅照常离开家里,到引星院学习。傍晚六点半左右,伪装成西娅的嫌疑人来到多罗邸,没有被认出。随后,嫌疑人先在多罗家的图书馆里寻找一本名为《净木一式》的书,无果后按着西娅的日常作息行动。书中描述的,是关于四千年前“戒律”首次降临的历史,至于为什么嫌疑人要找这样一本史书,原因尚不明朗。当天晚上十点左右,多罗家的佣人发现伪装成西娅的嫌疑人从房间内消失了。

4031年6月12日晚上八点半左右,一位名为拾幸的少年被珂蕾娜袭击,铸灵知梦及时降临,保护了构梦师,珂蕾娜被破坏,但未发现西娅的身影,也没有发现操控珂蕾娜的人。

多罗家的人们,身上并没有嫌疑人的魔力反应。

以上为海恩和庸生昨晚的调查总结。

路边一块白色的石板上,棕色的碎片散落四周。庸生站立在石板前,凝视着那连接着石板的残破的矮木桩。

这是监视器。在变成碎片前,棕色的玻璃球在电气晶石的驱动下可以将倒映在它内部的影像记录在藏于木桩暗格内的书页中。一般来讲,暗格已经被特殊的法术上了锁,没有管理者的允许,是不能打开的。

“所以对方把整个监视器彻底破坏了,是吗?”

藏在树丛中的监视器大概是被从中间横着切开,记录书页毁了,电气晶石也碎了,线索在这里断了,庸生皱着眉,低头长叹。

此时,一名身着轻甲的年轻人跑来。

“队长,其它监视器好像也被破坏了。隐蔽术式好像没起作用。”

“这样啊,辛苦了。”

“队长,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啊?隐蔽术式也没能保护好监视器。”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隐蔽术式不是很厉害的吗?”

庸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觉得隐蔽术式厉害,只是因为我们只有这玩意儿可用罢了。”

语毕,庸生迈步离开,年轻人露出不解的表情。是对什么的不解呢?

庸生回想起自己看到的关于那具送进厅里的人偶铸灵的资料,它说使用镰刀的,是有人操控它将监视器破坏了吗?

会是多罗家的大小姐做的吗?

“应该不是出自那位小姐之手。”

海恩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了指后边正在飞舞的血红色虫群。

“虽然有些微弱了,但是我的铸灵还能追踪到对方的灵力。这个反应,和我们在多罗家里找到的反应相同,但和大小姐的不同,也和多罗家的其他人不同。”

“这样的话,就更离奇了。”庸生说道。

因为,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只会拥有一个铸灵。人偶是大小姐的铸灵,这一点确凿无疑,那么除了大小姐外应该没有人能够驱使它。但这里出现的反应并不属于大小姐,犯人另有其人。

庸生看着不远处藏在树丛后边的湖面。

既然如此,那具人偶又是因为什么而袭击了之前的那名少年呢?

“说起来,找到大小姐了吗?”庸生问道。

海恩摇了摇头,“这片地方也没有,倒是有其他人留下的灵力的气息。”

先前,庸生和海恩对多罗家里的人一一进行了检查,确认了那以红色为代表色的灵力反应不属于他们。同时,庸生和海恩也找到了那名大小姐的青色灵力反应,但是因为时间有些久,所以颜色有些淡。

“海恩,你觉得犯人的铸灵的能力是什么?”

“不好说。多罗家里的气息消失在镜子上,能够看穿我们的隐蔽术式,还能驾驭大小姐的人偶……看样子,犯人应该不止一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小姐失踪的原因,又到底是什么呢?”

“别问我了,我可不是先知,怎么会无所不知呢。”

在这个几乎每个人都拥有铸灵的世界里,要想找到案件里的凶手,首要的是能够推导出对方铸灵的能力。

回到现实,多罗家的人们曾经见过千金回到家中。那时的大小姐已经是他人假扮的了。而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异常。

“看样子,大小姐是在多罗邸外失踪的,然后有人假扮成了她回到了多罗家。”

“目的似乎是想要找到一本书。”海恩补充道,“如果是团伙作案,那么……以那种连亲生母亲都能瞒过的变装技巧来看,团伙中的一人的铸灵可能有改变他人外在的能力。”

“而潜入多罗邸的家伙,她的铸灵可能与镜子有关。”

庸生回想起在多罗邸的镜子上发现了嫌疑人的灵力反应的场景。

海恩有些愁苦地看向不远处的湖面。

“但是……那袭击少年的大小姐的人偶,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铸灵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是有复制能力的铸灵,也无法对其完全复制。目前来看……”

大小姐的嫌疑其实是最高的。两人在心中不约而同地下了结论。铸灵是唯一的,每个人一般只能拥有一个铸灵,也只有铸灵的创造者能够遣使铸灵。

“我要再去找那名少年询问一些细节,之后再去搜索一下现在的通缉犯的档案,也许会有线索。”

“那我继续调查和大小姐有联系的人吧。”

“好,那就麻烦你了。”

但是,如果真的是大小姐在驱使铸灵伤人的话,为什么她在这附近的魔力残留会那么微弱呢?如果海恩的铸灵没有出错,凭颜色的深浅来判断,西娅大小姐在这一个星期内都没有在这里逗留才对。

驱使那人偶的人和那红色的魔力反应的主人,会是同一人吗?

“你知道那个小鬼的联系方式?”海恩问道。

庸生点了点头,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在某一页上,写着“引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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