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强撑着精神在眼皮间开一条缝，呆滞地看着身边掠过的景象。
一个词形容：满地陈尸。
地上七横八竖的正是昔日的同学们，或许不曾相识，或许只是一面之缘。但是看着它们在白雾中失去生气，一股凄凉伴随着寒意直逼天灵，让他不敢再看下去。
白色粉尘依旧漂浮在空气中，两个人都在不断吸入着。
不知道为什么，萧海好像对它天生免疫一样，没有产生咳嗽之外的任何症状。而慕星的情况不容乐观，好像随时都会成为横尸的一员。
“一定能行的，再挺住一会儿！”萧海气喘吁吁地说道。慕星感觉到他正在向上爬楼，他要去哪儿？
楼顶仓库。一个答案浮现在了慕星的脑海中，理论上学校里现在不会有安全的地方，但是最近楼梯通向的顶楼是一个近乎完全封闭的仓库层。虽说有两个天窗，但是只要没有碎裂，那么顶楼的粉尘浓度一定不高。
这一次，变化无常的世界终于没有戏弄它他们，顶楼可见度极高的空气表明着他们的推理正确，他们安全了，暂时的。
萧海推开仓库虚掩着的门，借着两扇天窗投进的光可以看到，里面的粉尘由于数量极少已经基本沉淀，铺在地上形成薄薄的一层。虽然一进来就能闻到陈腐的气息，但是相比楼下而言，整个仓库的空气格外干净。
“阿星，没事吧。”萧海把慕星倚靠在墙边，自己则半跪在他身边检查他的情况。
“咳！”在呼吸了一定的干净空气之后，慕星猛地咳出一口黑水，随后视线开始逐渐清晰。
萧海也感觉胸前闷的紧，酝酿一番也咳出一口黑痰，瞬间感觉自己清爽不少。
“海子哥……”
萧海听见慕星叫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能说话，就说明情况还不严重。
“到底发生什么了……海子哥。”慕星双眼无神地向前方看去，他感觉自己好像死里逃生，又感觉是大梦一场。这荒诞的世界难道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么？他不知道。
萧海拿出手纸，仔细地帮慕星擦去嘴角残留的黑水，语气中略带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咱们正身处于一场浩劫之中。”
慕星还是在发呆，良久才别过头叹了一口气，眼中重新有了光彩，振奋起精神决定想办法走出困境。
刚想开口，不远处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二人像是惊弓之鸟般不约而同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边堆满了桌椅，一张废弃的黑板靠在上面，完全挡住了后面的东西。
有人在。两人对视，交换了眼神，便开始蹑手蹑脚地向那个方向靠近。
“咳咳、咳。”咳嗽声再次响起，听起来是女生。对方也发觉了不断靠近的两人，犹豫地看向他们，用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声音问道：“是谁？”
萧海立刻回答道：“同学别怕，我是二年级三班的萧海，和我在一起的是同班的慕星。”
两人放开步伐快速走向前，慕星从桌椅的空隙中看见了女生转过来的头，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好像是……青留同学？”慕星说道，他从不和除了自己班之外的同学说话，全校他能记住的人屈指可数。之所以能想起这个女同学是因为……
两人来到了女生面前，赫然看到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名同学。
那个同学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一副重病的样子。
青留有些戒备地看着两人，又犹豫片刻，还是做了自我介绍：“我姓史，名青留，七班，这是我妹妹留青。”
双胞胎姊妹青留和留青，姐姐青留是长发，妹妹留青短发。两人面孔一模一样，却给人以完全不同的感觉。她们形影不离，结伴而行时给慕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慕星蹲下身来，看到躺在怀中的留青呼吸还算平稳，说道：“状况还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青留没说话，抱紧了妹妹，不过眼睛里紧张的神情明显舒缓了三分。
“你们……也是逃上来的么？”萧海问道。
青留摇摇头说：“我的椅子坏了，想趁着下课时间来仓库换一个。结果外面突然……变得好可怕。”她看起来受惊不浅，连回忆都会让她感到恐惧。
“妹妹她……本来只是来陪我，结果那些白色的东西……就……我形容不出来……”说到这儿，青留声音越来越颤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不会有事的吧？”青留恳求般问道。
看起来她们还不知道下面的状况，慕星想。
“实话实说，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下面现在粉尘弥漫，等到沉淀地差不多了，咱们再下去查看情况。”萧海说。
青留点点头，三人无言地坐成一圈，关注着妹妹留青的情况。
“要不要做一下心肺复苏。”慕星提议道：“我觉得这种昏迷是粉尘进入了肺部造成的，或许像咱们一样把不干净的东西都吐出来就好了。”
萧海敲了一下慕星的头，批评地说：“哪有这么简单，粉尘一定是带有毒性，现在也没有解药，能不能醒，我觉得只能靠她自己了。再说，心肺复苏会让她受伤的，咱们这种非专业人士绝对不能乱做。”
青留先是赞同地点点头，又为难地摇摇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海对青留说：“不要抱着她了，把她放平，到通风处。应该会有利于恢复。”
三人小心翼翼地将妹妹留青转移到了楼梯间，先前的粉尘雾气的水位明显下降了，再过不久，应该就能下去了。
“你说，刚刚的风暴……至少是席卷了半个城市吧。”慕星问。
“确实，如果不乐观的来看，可能咱们的城市已经全部受灾了。”萧海答道。
“那还会有救援来么？”慕星担心地说：“世界末日不会来了吧。”
萧海闻言捏了捏慕星的脸蛋，安慰道：“别瞎想，只是一场风暴而已，地震不比这严重多了？”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留青竟然动了一下，众人连忙凑上去查看她的情况。
她的喉咙发出“咕咕”的低音，萧海连忙示意两人让出空间，扶起留青的上半身，将她的头向一侧歪斜。
留青露出难受的表情，身子抖了抖，紧接着开始呕吐起来。焦黑色的呕吐物直接流淌在一边的地面上，那漆黑的颜色让人看了发怵。
直到一分多钟后，呕吐才逐渐止住。留青的身上难免也溅上了一些黑色的斑点，不过此时也没人嫌弃。众人七手八脚地找来椅子，给留青扶到上面坐好，萧海又掏出手纸给她擦干净。
“留青，留青。”青留焦急地呼唤着妹妹的名字，渴望得到答复。
慕星连忙制止，他切身体验过一遍，知道刚刚苏醒的人神志还不清醒，对青留说到：“青留姐，别急。她需要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嗯……”青留沉吟，又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啊，青留同学。”慕星连忙改口。
青留笑了，解释道：“没事，叫我青留姐也方便区分我和妹妹。主要是没想到你也会这称呼，平时都只有妹妹会这样叫我。”
萧海听后笑道：“哈哈，阿星，那以后你就是青留的弟弟了。啊不，妹妹也行！”
慕星撇撇嘴，给萧海翻了个白眼：“别拿我开玩笑了，赶紧关心一下留青妹吧。”
众人又向留青看去，她原本惨白的脸上有了血色，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姣好的面容重新有了生气，俨然也是一个和她姐姐差不离的可爱女生。
“姐姐？”留青醒来看了看周围的几人，却只能认出其中的姐姐。
“太好了！”姐姐青留一把抱住了她的妹妹，开心地享受这短别的重逢。
不久后，众人向妹妹留青大概解释了目前的状况，看着差不多散去的粉尘雾气，慕星和萧海决定下去探查一下情况。
“我们很快回来，青留姐你照顾好留青妹，这顶楼应该也很安全。”慕星说道。
“对了慕星，你的手机呢？”萧海问，他知道慕星经常偷偷把手机带进学校，但是慕星从来也不用。也不知道是出于逆反心理还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愿意带着。
“在书包里，还在下面，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咱们现在确实需要手机来向外界求助。”慕星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一定会有新闻在报道吧，如果网络还通畅的话，咱们就能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
众人点点头，萧海拉着慕星便往楼梯下走去。
“等下！海子哥！你看那是！”下到半层时，慕星一把拉住萧海，紧张的盯着楼梯尽头的地面，一个匍匐着的身影从不到半人高的雾气之中显现。
那身影并非静止不动，而是正在缓缓地向上爬行。
萧海也立刻紧张起来，本能的挡在了慕星前面，却还是在不自觉地后退。
这么害怕就不要逞能了啊。
慕星想着，他几乎要被挤倒在楼梯上了。
突然，那身影的动作在大概三秒的时间里急剧加快，等两人反应过来时，它已经挥舞着手臂向上冲来了！
“闪开！”萧海大喊，他拉住慕星向旁边闪去，但是慕星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原地。
仿佛是在发条最后的一段，时间变得越来越慢。眼睁睁地，慕星看到那东西越来近，狰狞的面孔越来越清晰。
“完了。”慕星的脑海中就剩下了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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