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没有说话,他其实已经感觉到了这天地间的变化。
只是这种变化来的太快了,快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尽管已经吩咐了姐姐那边多收购粮食,现在还有梯田可以作为保障。
但许仙还是觉着不放心,历朝历代的历史经验告诉他。
一旦出现了长时间的旱情,那么接下来发生的就必然是饥荒和动乱。
饥荒和动乱带来的,是大面积的死亡。
“户部那边希望为兄能够在明年回京述职,届时怕是钱塘……”
贺梓榕的声音缓缓的传来,许仙顿时眉头皱起。
户部的想法他用脚指头猜都能够猜到,京师缺粮的情况下钱塘府怎么能独善其身?!
贺梓榕换走了必然要来一位酷吏,这位酷吏的任务——就是收集粮秣。
不择手段的收集粮秣。
这种酷吏的事情许仙知道贺梓榕做不到,朝堂也知道贺梓榕做不到。
所以,他们干脆让贺梓榕回去述职。
然后把其他更适合做这件事情的人,直接调来钱塘办事。
“师兄是怎么想的?!”
许仙直接问起了贺梓榕的意见,但贺梓榕却只是沉默。
他端起了茶杯轻轻的放在嘴边,喝下一口后才道。
“为兄,也不知道。”
说罢,摆了摆手:“这也是为兄来此的原因,为兄想听听你的想法。”
许仙缓缓的站起来,给贺梓榕倒上了一杯茶。
轻声道:“亚圣真意,到底为何?!”
贺梓榕被许仙这么一问,顿时就愣住了。
他不知道,许仙突然问他这个做什么。
“亚圣真意,有二。一者曰:人性善。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贺梓榕点了点头,但不等他说什么许仙则是继续道。
“二者曰:民为本。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许仙这话一出,顿时贺梓榕的脸色就变了!
他这下彻底明白了许仙的意思,那就是:这大赵江山,不必放在心上。
重要的是这天下黎民、天下百姓,这才是天下之根本。
“要相信百姓、要依靠百姓,唯有黎民百姓才是世间的创造者,帝王将相……没了黎民百姓,什么也不是。”
贺梓榕陷入了沉默,许仙则是放下了手里的茶壶。
用着手指敲击着桌面,看着贺梓榕吟唱着:“皇祖有训!
民可近。
不可下。
民惟邦本。
本固邦宁。”
贺梓榕这个时候才缓缓的抬头,沉声道:“《尚书·五子之歌》。”
“然也!”
贺梓榕呼出一口气,对着许仙重重的点了点头。
亦是这个时候,许仙似乎看出了贺梓榕的心思。
对着他道:“我知师兄心中所想,只不过……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贺梓榕不由得有些愕然,但许仙却继续道。
“若是大义所在,师兄杀身成仁!那汉文当为师兄击鼓而歌,贺之!”
说到这里,许仙再次给贺梓榕倒上茶。
“可若是为腐朽而亡,一身所学实在辜负!钱塘府治理,已展现师兄所能。若是师兄保有用之躯,治出三处钱塘府……那天下百姓,可以活命几许?!”
他的这一番话,让贺梓榕浑身一震。
许仙望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师兄啊!很多时候,选择活……比选择死更难!选择活下去,比选择身死更难!”
贺梓榕肃然抱拳而起,对着许仙沉声道:“汉文之言,振聋发聩!你且放心,师兄决计不轻言赴死!”
北狄,大雪山上。
徐疏手捧着酒坛昂首灌着酒,对着身边的三位神僧嬉笑着道。
“你们三个老东西,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把老头子困在这里?!”
三位神僧显然不会说谎,只是看着徐疏保持着沉默。
徐疏则是捻着花白的胡子,眯着眼睛看着满天的风雪。
苍劲的大雪山上,罡风如刀。
山上的岩石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岁月的风霜,稍微脆弱的早就被这罡风吹的碎裂。
即便是如今,也不时的有碎裂的山岩从山上跌落。
徐疏穿着一身发白的麻布袍子,就这么袒胸半卧在雪地里。
任由着罡风雪花,吹打在他那干瘪的胸膛上。
与来的时候相比,此时的徐疏看着骨瘦如柴整个单薄的不像话。
只是他的双目越发的精亮了,看着便如皓月一般让人顿生亲近之意。
却又带着一丝不可亵渎的意味,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双眼睛是存在于这样一个须发花白的干瘪老头的身上。
而且这老头儿现在浑身上下穿着,就跟外头的老乞丐似的。
“去岁白灾在小僧与师兄的倾力之下,没有加重。”
这个时候,一位神僧对着徐疏双手合十:“此番,还请徐先生出手,看看能否多救下些许草原上的可怜人。”
徐疏没有说话,另一位神僧这个时候亦是双手合十。
“这对大赵百姓来说,亦是好事!若是白灾加剧,那么北狄也不得不入关求生!”
这位神僧的话,让徐疏不由得叹气了。
他很清楚如果白灾继续下去的话,草原上无数的牛羊就会在冰雪中死去。
到时候无论北狄愿不愿意,都必然会发动对大赵的进攻。
没办法,他们需要活下去。
当人没了吃的,那就只有去抢。
这是生存的本能,他们总得活下去。
“老头子就是一个读书的,可没镇压天象的本事。”
徐疏拿起酒坛望着这三人,道:“所以若是败了,你们这三个老东西可不许说老头子的不是。”
亦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声远远的传来。
“我不会说你半句的不是,但我会带着北狄的铁骑杀入大赵!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却见一个身影,缓缓的从风雪中走来。
三位神僧双手合十,尽数站了起来:“见过大汗!”
来者,赫然便是北狄大汗——女帝格桑!
大雪山的神僧们还是不喜欢北狄的大汗去称帝这件事情,他们依旧按照这古老的习俗称之为“大汗”,
“格桑,你瞎闹什么。”
徐疏显然是拿女帝格桑没什么办法,放下了酒坛叹气道。
格桑却没有说话,只是一摆手让人把几个笼子“嘎吱嘎吱”的推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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