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用灵质强化与铜币的链接时，徐止行能够感觉到铜币本身具备的某种力量被强化了。
这种能力使得它能够像橡皮擦一样，抹去这些符号上原本存在的超自然力量。
不，说得更加确切一点，应该是像火焰一样，将上面的力量直接蒸发成最原始的灵能状态，逸散到了其他更隐秘的维度中了。
而且只要自己控制好灵质的输出，就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这个任务。
但是这个数量，额，稍微有点多。
徐止行本来感到了一番鼓舞，但是当他统计起了附近的印记数量时，为这位凶手的勤劳咋舌。
整个房间内，所有人能直接够到的高度以下，包括大部分的地面，都被这位闲散人士，用“颜料”画满了符号。
有这份毅力，干什么不好？
叹了口气，徐止行只好再次紧握手中的铜币，像一个手握凿刀的雕刻师，细细抹去墙上的不同印记。
在抹除工作的过程中，徐止行居然慢慢掌握了它们被刻画的某种规律。
虽然看起来每个符号都有差异，但是在大量比较后，可以确认这里应该有三种类型的符号。
第一种大致是线性基底的，更多的符号部件都会围绕一条直线或弧线产生，并且线条的两端绝不会被某个图形遮挡。这种符号是最不花灵质的，只需要用上极少的精力，于线条处稍微一划，整个符号都会直接被破坏。
第二种则是环形的，在环形上布满了封闭的图形，而中心部分除了一个点则不能出现任何东西。这种符号稍微花费灵质，必须集中精力才能破坏它的圆环结构，但是只要破坏了圆环，它也会逐渐失去功能。
而第三种的图形非常奇特，如果说前两种都是简单的几何图形叠加的话，这个图形显得像某种奇特且一笔绘就的艺术花纹，大体涵盖一个椭圆的区域，这些符号不仅数量少，整个房间内只有三个，而且上面的白色划痕也更多更深，被破坏的程度更大，要不然自己真的要拼尽全力才能抹除一个。
除开抹除这些古怪符号中的力量外，其实还需要分出额外的一份灵质来保护自己的精神状态，防止这些处理不完全的符号产生更多的不良影响。
在徐止行忙于集中注意力统计和反复尝试利用不同的方法来消除这些超自然符号时，他背后的乐霜升也没有闲着。
徐止行在短暂的休息时间内，偷偷瞄了一眼对方的工作状态。
原本位于场地中央的斑斑血迹被白色粉笔沿着边缘简单地圈起来，在不同的圈之间，有几条非常规整的直线相互链接，再利用一些节点定位，位于车间内的一片血迹被着重标记了出来，它的边缘上被绘画上了额外的箭头和弧线装饰。
从自己的角度来看，这些线条和圆圈共同构成了一幅极其富有美感的抽象图画，虽然复杂和繁琐，但是自己可以从中解读出一部分索求和赞美的意味蕴含在内。
看起来这就是这次案件中的核心了，一个代表着祈求给予的取悦仪式。虽然面前的这个使用粉笔复制的仪式场只有最基本的成分，所以不能起到相应的效果，但是这并不妨碍管制局利用这些基础来倒退取悦仪式的祈求对象。
这种手段既需要良好的灵质控制力，也需要深厚的新突发事件仪式的相关知识，是相对来说很专业的一项技能。
但是对于徐止行这样一个刚刚入门的新人来说，此时他更加关注的还是人类居然可以徒手画出这些非常标准且富有美感的图形，而且这个过程中还不需要额外的修改。
我以后也能学会这样的技能吗，如果能学会，以后就算不再在管制局工作了，也能依靠绘画为生吧。
但这也只是稍微想想，徐止行从来不是那种会轻易沉浸入白日梦的人，在短暂的恢复自己的精神后，他又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而身旁的乐霜升在取回一些纸张和更多的粉笔后，继续拓展整个仪式不同部分的关联性，并开始记录和临摹整个仪式的符号和布置。
就在两人的忙碌中，时间悄然流逝，从车间尚未被完全封死的窗户中透射下来的阳光由白亮变昏黄，昏黄最后也逐渐褪去，只能从空隙一窥蓝紫色的夜空。
还好工厂附近的供电设施依旧运行正常，车间内早在今早就已经布置好了几盏大功率的户外灯，使得继续作业成为可能。
我虽然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但是从这个天色来看，时间至少已经到了七点左右，我从中午开始就没有休息了，啊，我这是进了什么黑心企业？
徐止行揉揉自己酸痛的双眼，感到了自己背部和腰部的肌肉分外酸痛，今天长时间不间断地工作使得他这种前几天还躺在床上的病号的感到疲惫。
虽然值班的警员们送来了水和盒饭，而且百米开外还有个公共厕所，但是这不能成为你剥夺我休息时间的理由啊！
“现在算加班，是有补贴金的。”
似乎看穿了某人躁动的原因，乐霜升提醒道：
“你还是先完成你的任务吧，这里的氛围很奇怪，等到深夜，才能看出更多的端倪。”
说完，他便径直走到了徐止行身边，指着他面前正在处理的一个环形符号，发问：
“虽然你接触的还不多，但是现在你应该可以感觉到，什么是管制物和新突发事件了吗？虽然我们一直用物品和事件这种物质性的词汇称呼它们，但是不得不承认，相当一部分超自然事件，实际上具备一定的智慧和思考能力。”
“额，哦，是的，但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要特别强调它们具有智慧呢？”
徐止行还是第一次看见乐霜升一次性说这么多除了介绍目标和命令外的话。
这算是在给自己补课吗？
“我是提醒你，在日后遇到那些持有不明新突发事件核心的人时，你面对的，未必是他自己，也很有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
他又放下左手，改而环抱双臂，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好一会，才继续补充道：
“像今天的这个仪式，虽然它能够给予执行人所渴求的力量，但是这种取悦实际上是将自己的人格放置在了这些卑劣的怪物之下，从此之后，他将只能够保有基本的自主意识。
但是又怎么样呢，对于这种东西来说，力量远比人格重要，为了拥有这种可以扭曲现实的权柄，他可以出卖任何东西。”
乐霜升始终注视着自己的影子，情绪略有起伏但是最终还是归于陈述般的平静。
他转过头来，用自己在灯光照射下几乎能够投射出一种摄人的光芒的红色双眼，盯着仅仅比他低过半个头的徐止行，像是诉苦，又像是在告诫道：
“我想说的是，不要为了沉迷这种超然的扭曲感，放弃作为一个人的本质。”
补充完这些话后，乐霜升收起了闲聊的姿态，简单地打了个手势，又指了指不知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临时行军床，示意抹去所有符号的超自然力量后，就可以去小睡一会了。
随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走道的转角处。
啥意思啊？谜语人是吧，我最讨厌的就是天天没头没尾的谜语人了。
不是我说，打哑谜打多了，真的会精神变态的。
徐止行对对方的举动感到了迷惑。
不过看起来今晚马上要通宵干活了，为了自己能够早点休息，还是继续干吧，反正也没剩多少符号了。
……
在徐止行终于解决掉最后的符号时，他感受到了整个人身上的负担都陡然消失，自己全身上下突出一种完成任务的成就感，虽然自己今天完成的任务和一个泥瓦匠也差不多，无非是使用的工具不同罢了。
虽然说是工具，但是徐止行还是迎着光线细细检查了一下这枚宝贵的铜币，确认了它没有任何的磨损和污渍附着，稍微哈了一口气，又用制服的内衬仔细擦了擦，才将手中的铜币放回到了口袋中。
随着徐止行躺上了临时的床铺，劳累了一天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但是某一刻，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丝突然触动的疑问：附近环境内有一个细节似乎不太对劲？
是什么呢？
徐止行刚刚才放松下来的身体陡然绷紧，发觉了一个非常诧异的地方：
房间内的蚊虫和腥味呢？
现在正是四月份，温度相当适宜，这里既有血沫肉渣这种食物来源，又有大功率光照这种灯光，床铺安置在车间里，怎会听不到蚊虫的声音？
而且血腥味似乎也完全消散了。
正当他想要开启灵视，再仔细看看这里的隐秘侧现象时，困意仿佛决堤的洪水，冲垮了理智的防线。
徐止行快速地陷入了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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