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视频通话被他挂断。
把手机放在旁边，张叶洺整个身子仰躺进沙发里。
从小到大，他听到自己父亲说的最多的就是“你看看谁家的孩子‘怎么怎么样’”这种话。
直到初三下学期以前，自认脑袋不那么灵光的张叶洺一直在“忍辱负重”下拼命学习。
文科类能在班级里排进前十五名，整个班级将近四十个人，这已经算是中上水准了，但理科类的无论他怎么学，那些数字啊公式都进不到脑子里去，以至于数理化这些最好的时候也只能考个三十来分。
如此偏科的成绩在文理任课老师口中褒贬不一，只是......他们都清楚，这种情况哪怕是上个最普通的高中都无望。
结果也确实如此，张叶洺去了职校，3+2连读。
在职校上学的这期间他尝试了很多种可能，即兼顾着兴趣、又可以满足物质生活的可能。
自学唱歌、自学画画、自学日语、自学吉他......能想到的都学了个遍，但尽数倒在了刚入门时的第一个大坎上。
就好像老天爷在跟他说：“嘿，小伙子，别白费力气了，你什么都办不到”。
于是乎，本意想让张叶洺去学个技术，毕业后就从事该行业，买房买车、娶妻生子，这么过一辈子算了的父亲发现他什么都没学的太透彻。
不能说一点儿没学，但真正要应用到工作上的话确实还差得远。
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候，父子之间本就合不来的脾气跟性格开始背道而驰。
现在也是，张叶洺感觉只要是和那个男人呆在一起，就觉得二十岁的自己立刻要踏入身无分文的老朽之年，最后凄惨的死去。
毕竟那个男人经常会说着说着就把他的现状从二十岁一岁一岁的往上加，直接加到十年后，也就是...张叶洺三十岁的时候。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虽然沉默不语，但巴不得自己父亲赶紧什么时候出个意外寄掉。
真要这样，估计张叶洺甚至都没泪可掉。
......可如果那个男人，自己的父亲能平下心来，好好听自己解释，解释自己小时候并非贪玩儿不爱学习，而是确实是尽力了；解释在专科学校学的专业自己真的没什么兴趣，同时也想了、实践了很多在未来很有搞头的事业；解释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兵，麻雀被抓起来关在笼子里会因为忍受不了绝食而死......
但现实是，那个男人，自己的父亲仍旧我行我素，一味将他想出来对未来的规划强硬的要烙印在亲生儿子的灵魂里，甚至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张叶洺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萦留在眼角的泪水就像胶水似的把睫毛“粘粘”在一起，有些难以把眼睛睁开。
拿起手机，是个陌生号码，但下面被十七个人标记为外卖电话，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定了外卖。
...... ...... ...... ......
“这是离职表，先签了吧，离职时间给你登记的下个月一号。”
“哦。”
晨会结束，正在擦车的张叶洺被邵经理叫到办公室。
眼看着他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的签下了名字，邵经理昨天那股桀骜的架势现在却变得十分拘谨。
她把离职表拿在手中，用着可以说是卑微的语气，弱弱地问：“小张啊，你看你这个月卖的这么好，都是销冠，客户网已经建立起来了，离职多可惜啊。”
听着邵经理的话，张叶洺戏谑的用鼻子重重呼出一口气。
“反正也没几天了，我就实话说吧，离职的原因——”
“明明不是我的工作却都让我做，轮班制打扫卫生哪天不是留着让我干？总而言之，在这个公司里我没有感受到一丝快乐。”
“就因为这啊，那我们从明天开始就好好按照值班表来，你看怎么样？”
“还就因为这？呵呵，我看不怎么样。”张叶洺把笔合上笔盖，“记得离职表上白纸黑字写的，这两个月工资在月底最后一天全部结清。”
说完，他把笔放在桌子上，邵经理表情再次变得阴沉。
但不知为什么，张叶洺感到了从入职到现在前所未有的舒畅。
签过离职表，剩下的这几天也过得十分愉快。
六月二十九日，等最后一台车交完，任务就全部完成了。
所以这天张叶洺来的很早，穿了一套休闲装。
上午八点半，来提车的大哥到了。
“早上好呀孟哥。”
“小张早上好。”
被称呼为孟哥的这位客户西装革履，个子也要比张叶洺高一头还多。
往后梳的大背头油光锃亮，巴尔博胡型让孟哥显得异常严肃。
再加上高大魁梧的身材，“人狠话不多”的威严感满满。
“车准备好了吗？”
“早就给您准备好啦！就在售后那里做着最后的检测呢。”
“嗯，好。”
“孟哥吃完饭过来的吗？”
“还没，公司里出了点儿事，刚解决完过来。”
“呀，辛苦了孟哥，来，先坐下吧。”
话音都还没完全落下，张叶洺就先把椅子拉了出来。
孟哥点点头，向前横跨一步坐下。
接着，张叶洺又跑去沏茶，端到孟哥面前。
“孟哥，这是我今早刚买的面包，您先垫垫肚子吧，不吃早饭对身体可不好。还有，现在咱这里就剩下花茶了，您别介意啊。”
“呵呵。”孟哥抿起嘴唇，伸手接过那袋夹心面包，“原本我刚来店里的时候看这寒酸劲就觉得交易应该并不会很愉快，你却把我的这个念头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不过确实，能做到这么贴心服务的就算是其他销售顾问大概也见不到几个。谢谢你。”
“哎呀，孟哥言重了，毕竟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要是您当初没选择交定金的话，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是。”
“你倒是挺耿直的。”
大概是被张叶洺这番话给逗到了，孟哥笑着打开包装咬了口面包。
“不过我喜欢直爽的人。”
......
待孟哥吃完面包，喝了几口茶后，两个人交谈着朝售后走去。
刚好车子的检查项全部做完，该装的也都装好了。
孟哥左看右看，时而轻轻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
随后在去财务的路上，张叶洺又成功的将原本是全款单子给谈成了贷款分期单，提成一下子多了一千多块钱。
孟哥说话也很直白：
“如果不是因为今早发生的这个小举动，我也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毕竟买过车的人都知道，对于销售来讲，让顾客办贷款要比全款提成更高；这相当于是张叶洺用一袋夹心面包换来了一千多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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