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阿纳塔西娅从草丛里蹦出来了，但她看向弗拉德的眼睛始终都有些飘忽不定。
“怎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也不想让栗子看到吧？”
弗拉德这么一说，阿纳反而更扭捏了。
这搞得弗拉德十分头疼。
“算了，你还是回去吧，我才刚来，还不想惹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事情来。
“你……该不会连见了我该说什么都没想好吧？”
小萝莉在原地扭捏了一会后，点了点头，轻声回应道。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我该怎么面对你，该说什么。
“我只是想来，所以来了。
“我这样很任性吧？”
这时，弗拉德都已经做出了扶额状。
“任性到爆炸。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连着脑子一起变成了小女孩，居然能做出这种不识大体的事来。
“算了，来都来了，你就继续躲那个草丛里吧。
“我对你的要求是，别妨碍我。”
听到这里，小萝莉的脑袋明显低了几分，但她还是乖乖照做了，提起睡裙，小跑到了灌木丛里。
此时，正值中午，太阳很大，哥特式的城堡在金色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惨白。花园里行人寥寥，就连蝉叫声也几乎没什么。鲜花、树叶什么的全都在太阳的光辉下低垂着。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突然，弗拉德开口道。
“你讨厌太阳吗，现在？”
伴随着长久的沉默，萝莉在思考后给出了答案。
“讨厌。”
“已经回不去了。”
弗拉德看着远处的太阳，感慨道。
“我们已经再也无法赞美太阳了。”
“我……们？！”萝莉咀嚼着刚才的话，突然意识到其中的重点，“难道你也……”
“没有，你确实是生理上的，我是单纯的社会意义上的。你总听过那一句话，叫做‘行走于黑暗，侍奉于光明’吧？”
“听过，这句话你初中时常说吧？”
“反正我再干一件特别大的事，”弗拉德凝视着太阳，“这件事你妈也知道……”
“她不是我妈！”
阿纳塔西娅的声音不复之前的轻柔，突然变大，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嗔意。
“算了，不管。反正你也别去问她。虽然我估计她知道你肯定回来找我，但我暂时也不想把这件事情摆到台面上。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和你有关。
“以后记得多听栗子的话。”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阿纳塔西娅觉得今天就连空气都在太阳下静止了，感受不到一丝流动。
“为什么现在的我会讨厌太阳呢？”
她如此轻轻地自问。
其实，在大概三年多以前，她还热爱着太阳。
那时候，她还是不是她，是个男的。
那时的她也不叫阿纳塔西娅，而是……查克·索德。
他也不是血族的公主。
而是人类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天辉骑士”查克·索德。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好像是自己想要去解决困扰了人类百年的难题来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切都是那么迅速。军队被灭，自己被俘虏。本以为一切都会在那时结束，却想不到伊丽莎白那个女人让她变成了这副丑陋的模样。
用的，似乎是名为“初拥”的仪式。
自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抑或是接触到的人。
“话说回来，还真是对不起那些跟着自己找死的兄弟们啊。”
她不经看向了自己的手。这只手白白嫩嫩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打仗的人的手。
过往的一切岁月，仿佛都如同一场梦一般。
又或者说，真的就是一场梦呢？
我是血族公主阿纳塔西娅……不！不！不是！我就是查克。我只能是查克。我是被伊丽莎白那个**给害到这步田地的！
阿纳塔西娅突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刚才的呼吸很急促。
不止如此，自己刚才，好像……
“又在为自我身份的问题纠结了？”
弗拉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要我说，你其实没必要对这个问题太过纠结。重要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你干了什么’。”
“你就这么希望看着你弟弟死去吗？”
阿纳塔西娅冷笑着说道。
说起来，那家伙从小就这样呢……
嗯，不管你信不信，其实弗拉德——或者说弗拉德·索德是查克·索德的亲哥。
兄弟两个的关系其实一直都算得上亲密，只是在弗拉德离家出走后有了隔阂。
但现在，一听说弗拉德来了，阿纳塔西娅就想过来问问情况。
或者说，她单纯地想要找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一个自己能够依靠的人。
但弗拉德好像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自己把话接下去了。
“因为……没必要啊！我确实不希望你死。但‘活着’和‘以自己的身份活着’是两码事。
“就这么说吧，我初中的时候思考过假如有一天我失忆了怎么办。
“那个时候吧……我和你抱的也是差不多的态度的，觉得人格缺失了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但后来我又转念一想，‘就算我死了我那个身体还活着啊？’……那时候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总之，我觉得有些听着就很糟糕的事，我们要避免它发生。但如果发生了，我们就要全力去接受它。
“就好比失忆这件事，我就要全力避免我走路摔跤撞破脑袋。但发生了也没办法。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让失忆后的自己活得更好，成为自己在某种层面上的延续。
“这放你身上也一样。
“你已经是阿纳塔西娅了，所谓‘你最终不会成为阿纳塔西娅’只是你单方面的幻想。在这种情况下，与其整天纠结自我认识，不如思考怎么多做点好事，让‘查克’在‘阿纳塔西娅’身上延续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挺幸运的。你不是韩剧女主人公，只是一个菲尼斯·盖吉。”
（韩剧失忆梗这个大家估计都懂。至于后者……菲尼斯·盖吉是历史上的一个知名（？）人物。他曾经被一根钢管扎爆大脑后活了下来，不但认知能力没有收到太大影响，甚至在被扎爆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只是在这之候性情大变，又原先的平易近人变为了暴躁、专横）
阿纳塔西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得吐出来。她说道。
“恕我直言。我无法认同你的观点。”
“无所谓，我只是把我想说的给说出来了，至于你是怎么想的，与我无关。”
弗拉德撇了撇嘴。
……那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表面上咄咄逼人，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关心别人呢……
“算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先回去了。就像你说的，这么久呆在外面被人发现了不太好。”
灌木丛动了动。
“喂，还在吗？”
没有任何回应。
……
“果然，还是很有问题。”
罗杰里看向空无一人的庭院，如此说道。
这时属于他的自言自语，况且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说了这句话。
“说到底，还是你太松懈了。”
……如果你没有在最开始展现实力的话。
“说起来，这么点异常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吧？”
正如他说的那样，如果弗拉德在最开始没有向克莱菲尔露那手的话，这之后的所谓“间谍”人设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就算他不展现实力的话，还是有问题。”
罗杰里扶着下巴如此自语道。
毕竟，弗拉德的长相实在是太有标志性了，属于放到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程度。
像这种人，哪怕他的隐藏能力很强，他也无法成为特务，顶多成为小有名气的情报贩子。
“或者说，一个间谍从一开始就不会加入常驻军。
“但如果说，他是另一边的间谍呢？”
……不，这也不成立。一个真正的间谍是不会挤破脑袋来当常驻军的。毕竟哪怕常驻军的存在再怎么没有必要，管理再怎么松懈，它依然是一支明面上的军队，名单不是那么好篡改的。
……一个像他这样的姿色的间谍的首选应当是成为某高官的情妇。
因为猩红帝国的掌权者是一个萝莉，猩红帝国的萝莉控还是蛮多的——或者说患有联通癖的人的比例比其他国家高一些。
“但他再怎么说，也是进了常驻军的人。
“他应该是清白的。
“是靠得住的。
……但万一他靠不住呢？
“这怎么可能，能进常驻军的人都经过层层筛选，是曾为帝国出生入死的人。
“像这种人的履历一般非常好查。”
……哈哈哈，总不能是有人硬把他塞进来的吧？
……虽然这个可能性也有，但是。
“能办到这种事的人还是太少了。”
“只有负责与他交接的军官，还有女皇大人……”
……等等，万一真的是女皇大人……
……不！不！不可能！
……这个想法是在是太亵渎了！
……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说起来，他能自称是前特务，就证明他对人类是多多少少了解一点的。
……万一是公主大人……
“如果公主大人真的是由‘天辉骑士’初拥转化而来的话……”
……这样的话，整个逻辑链就完整了。
“公主大人为了逃出这里，暗中勾连人类。
“而那个‘弗拉德’，就是公主大人安插进皇宫的暗手。
“不过，这个假设也只有在传言为真的条件下才能成立。
“算了，不管怎么说，防他一手是有必要的。”
这时，从宫殿门口跑出了一个侍女。
这个侍女的服装显得格外凌乱，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褶皱。她跑到罗杰里面前就撑不住了，直接靠在了门扉上，大口喘着粗气。
罗杰里完全被这一幕吓坏了。他以往觉得常驻军单纯就是一个闲职，实际上也确实是一个闲职。
但如今，让克莱菲尔来都能看出来出事了。
“怎么了？”这是罗杰里能在这种场面下说出的唯一的话。
“大……大事不好了！
“公主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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