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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破裂与连结的羁绊

第二章 破裂与连结的羁绊

314宿舍内,三人如同上午一样,再次无言地围坐在茶几面前,依然没有人说话,空气中无不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喂,都调整了一上午了,还是没有什么效果吗?”宫晓封终于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至少……‘请节哀’这种话,应该还是要好好说的吧,但……后面又该做些什么呢?”陈茗小声说道。

“大概吧,在这方面我也完全没有经验——对了,秦纵虎,你经常应对这种场合吗?”

“会不会说话啊你,正常人谁会经常经历这种事情啊!不过,一般这种场合,咱们年轻人要做的一般就是乖乖闭嘴,站在原地,一边发呆一边听那些老家伙念悼词,实在无聊了就斜着眼睛往灵柩那边瞟两眼啥的……”

“你当这是灵堂呢!”未等秦纵虎说完,宫晓封就率先一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唔!疼!这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我问你的是怎么安慰逝者家属,不是问你怎么孝敬你先人。”

“这不差不多吗,你这是故意膈应我是吧?”

就在两人已经站起了身,争执将起时,屏风后突然穿了了开门声,宫晓封和秦纵虎如同触电一般浑身一颤,然后赶忙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

不出所料,来者正是杨凛冬,虽然外表一眼看去似乎并无大碍,但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她瘦了许多,此时走起路来,整个人就一根苇草似的在空气中踉跄着。

她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而身上穿着的依旧是几日前的那条松散的白裙,只是现在已经有些许发黄,沾满了泥点;她蓝色的长发也已不再柔顺,显得有些干枯发油,明显是有好几天都完全没有打理过了;除此之外,她原本光滑洁白的膝盖上如今也满是淤青与血痕,整双腿上也亦是如此。

仅是和她对视一眼,宫晓封便察觉到她本就有些无神的目光此时似乎已经变得有些呆滞,瞳中的红色在满眼的血丝下显得更深,黑眼圈几乎埋没了她的整个下眼眶,眼角隐约还有没干透的泪痕……

“凛冬……”

“凛冬,你……”

“前……前辈……”

三人纷纷开口,而后又皆是欲言又止。

“那些话,就不用多说了。”

凛冬用嘶哑且无力的嗓音说道,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三人旁边,将外套脱下并扔到了沙发上,却并没有坐下,而是向门口转过了身。

“晓封,麻烦你和我去一趟穹顶区,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言毕,只见凛冬她头也不回,径直就向门外一步一步地走去,甚至都未给宫晓封留下任何考虑的时间。

“这……”宫晓封一时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三人才渐渐反应过来。

“晓封,还是……去一下吧。”陈茗担忧地望着凛冬有些步履蹒跚的背影,用手扯了扯宫晓封的衣袖。

“就是啊,愣着做什么嘛!”秦纵虎也焦急地小声催促着。

“好吧好吧,我去,我去。”宫晓封言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连忙向着凛冬那已经消失在了屏风后的身影追去。

所谓的穹顶区,实际上就是〈防线〉地表建筑的顶部,同时也是〈防线〉总部的最高处,那里并非像从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只是由一堆粗糙的石头堆砌而成,而是整理得十分平整,而且修建有一座和大厅差不多面积的超大型平台,平时多用于直升机的升降,也修建有几座临时机库。

平时若是没有特殊原因或任务需求的话,原则上应该是不允许无关人员随意进入的,但似乎也没有明令禁止,只要不干扰机场正常运作的话,即便在那附近闲逛也不会有人阻止。

不过,至于杨凛冬为何突然提出要和宫晓封在此处见面,宫晓封心里仍然没有底,但心里却有一丝压抑与不安,

隐约间,他似乎产生一种的预感:此事或许与自己最近经历的各种离奇的事情存在着某种联系。

也许还远不仅于此,也许最近所发生的一切离奇的事情背后,也许都或多或少存在着某些关联,而也许正因为这些关联目前还未为人所知,才使得各个表面上彼此孤立的事件看上去显得如此离奇。

宫晓封走出电梯,从平台的边缘绕过了几个停机坪,最终在穹顶区的尽头处看见了杨凛冬的身影。

她此刻就站在平台边沿的护栏边,面对着总部外的碧海蓝天,红肿的双眼中透露出阴郁的神色,呆呆地望着一只在天空中孤独地逆风飞翔着的海鸥。

直到宫晓封几乎走到了杨凛冬跟前,她才察觉到宫晓封的脚步声,并缓缓地转过头来。

“凛冬,你找我到这里是要……”

“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所以无论我问什么,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见的。”杨凛冬干脆地回答道。

“你这是……”宫晓封虽面露些许疑惑,但内心的预感却愈发强烈。

“晓封,关于我外公的死,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吧。”杨凛冬缓缓地、极小声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但宫晓封却听得格外清楚。

宫晓封顿时感到全身上下都瞬间被石化了一般,无论意识再怎般挣扎,肢体都无法动弹分毫,表情也几乎凝固在了脸上。

“我已经知道了,在我外公遇害的那个下午,那个击退凶手并报案的唯一一位幸存者,就是你。”见宫晓封如此反应,杨凛冬便继续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宫晓封本想掩饰过去,但见杨凛冬就如同在叙述一个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一般,言辞中没有一丝的质疑,十有八九对此事早已有所调查和了解,在她面前,恐怕一切掩饰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想问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凶手长什么样,又逃到哪里去了?”

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宫晓封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张已经被帕尔撕碎照片,还有那个挂坠上的神秘标志,它的背后,很可能潜藏着宫晓封和杨凛冬想知道的一切。

但帕尔说过的话也不断回荡在他的耳边:“千万不要去调查这个标志,也千万不要去尝试接触一切与它有关的东西。”

“抱歉,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宫晓封说着,同时不由略微低下头,他这时候才发觉,原来他也不擅长撒谎。

但此刻,谎言是最无效的选择。

“晓封,除了我姐以外,外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据我姐的了解,现在警方的调查已经陷入了僵局,这起案件不久之后很可能就会被尘封,所以,你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求你了,请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求你了!”杨凛冬突然上走前,脸几乎都贴到了宫晓封的面前,眼中噙满着泪水。

宫晓封微微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警方的调查陷入僵局一事,宫晓封早已在郝志那里得到了证实,事已至此,若是被害的那些人与宫晓封都只是萍水相逢,宫晓封或许完全能够将这事彻底无视,直至彻底遗忘。

但造化弄人,此刻,面对着这个因此痛失亲人的友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避任何东西。

“求求你,我……一定会感谢你的,哪怕是……倾尽我一生来回报你!”

面对着杨凛冬不断的央求,以及她那几乎被悲伤淹没、却依然透露着恳切的目光,宫晓封感到自己的内心也在渐渐崩溃。

也许,只要将那个秘密告诉她,就可以化解她的心结,就足以给与她安慰与支撑,就可以将她的灵魂从无尽的伤痛中挽回。

只要……将那秘密告诉她……

但这样做的代价,是让她陷入更大的危险,连〈防线〉总会长,甚至整个〈防线〉都无力抵挡的危险。

这个警告如同一阵惊雷砸在宫晓封的头顶,将他的理智从瓦解的边缘强行拉回来了一丝。

“抱……抱歉,我……不能说……”宫晓封强忍着,拼尽了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一字一句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杨凛冬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渐渐透出绝望的神色。

“……”

宫晓封只能以无声的沉默回应。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杨凛冬突然激动地抓住了宫晓封的肩膀,指甲穿透布料深深陷进了宫晓封的皮肉中,但宫晓封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忍受着痛苦。

“因为……告诉你的话,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甚至会威胁你的生命。”过了许久,宫晓封才小声说道。

“我不在乎!”杨凛冬喊道,同时将宫晓封的肩膀攥得更紧了,“只要能把那个杀害我外公的混蛋碎尸万段,哪怕搭上性命我也不在乎!所以,告诉我啊!”

“给我冷静一点!”也许是终于无法忍受这份疼痛,宫晓封小声吼道,瞪大的双眼直视着凛冬,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瞬间膨胀起来。

但仅在那一瞬间过后,宫晓封便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并不断回避着杨凛冬的视线,全身也随之松懈下来,口中气喘吁吁,就如同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对不起……我不能……说,绝对……不能……让你陷入到……这种危险中,真的……对不起。”宫晓封低下了头,断断续续地不停道着歉,声若蚊呓。

话音刚落,杨凛冬就如同突然失去了一切力气似的,终于松开了宫晓封的肩膀,不受控制般地向后退了几步,双臂如同灌了铅一般,在空中轻微摇晃了几下后便沉重地垂在了她的身侧,同时将双眼深深地藏在了自己凌乱的刘海下,已经完全看不见她的目光,全身上下都在不断地颤抖着,隐约还可以听见轻微的抽泣声。

过了一小会儿,只见两道眼泪从她刘海下的阴影中渗了出来,飞快地滚落过她的脸颊。

“凛冬……”宫晓封楞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靠近她的脸,企图擦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可未曾料到,杨凛冬却突然抬手,几乎用尽全力将宫晓封的手给甩开了。

“懦夫……”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着的声音传来。

“我……”

“你这个懦夫!”杨凛冬声嘶力竭地吼道,在那一瞬间,宫晓封看见了她的眼睛,目光中,满是不甘、愤恨、悲切,但更多的,是绝望。

“凛冬,你听我说……”宫晓封急切地走上前,试图握住她的手。

“别碰我!”杨凛冬再次甩开宫晓封,然后快步从宫晓封身侧走过,头也不回地向着宫晓封背后的方向跑去。

“凛冬!”宫晓封转过身,方想追上去,可一回头竟还看见了陈茗匆忙赶来的身影。

看见杨凛冬的身影从自己身边飞快掠过时,陈茗也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可还未反应过来,杨凛冬的背影便已经渐渐消失在了远处。

“晓封,凛冬前辈她这是……”陈茗一头雾水地走到了宫晓封身边。

“你怎么来了?”宫晓封也是一头雾水。

“嗯,因为看你们这么久还没回来,有点不放心,所以问了一下秦纵虎前辈穹顶区的位置,就一路摸索过来,然后就看到了凛冬前辈她……”

“原来如此……”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前辈她为什么要……”

“这个……其实,都怪我。”宫晓封的面色不由凝重了许多。

“怎么了吗?”

“凛冬她,想知道亲人遇害的真相,我或许本应该帮她,但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害怕了……”

“害怕什么?”

“我害怕,她会被仇恨蒙蔽,会忽视自己的安全,会因此受到伤害,但我其实更害怕的是……这会牵扯到我身边的人,或者只是单纯害怕牵扯到我自己。”宫晓封说道,将手扶在了栏杆上,抬头有些惆怅地望着远方。

“晓封……”

“也许真的如她所说,我就是一个懦夫吧——抱歉,一直在自说自话,都没有好好跟你解释事情原委。”

“这个……可能就不用了,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凛冬前辈的亲人,就是在几天前发生在西郊公园的那场事件中不幸离世的吧,而当时晓封你当时就在现场,目击了一切,是吗?”

“你怎么也…知道?!”宫晓封惊异地转头看着陈茗。

“别……别管那么多,总之……就是知道!”陈茗慌忙搪塞着,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小。

“唉,没错,我就是那个目击者,也是唯一一个幸存者,可明明作为对案件最有帮助的人,却什么也做不了,我真是个十足的废物。”宫晓封苦笑道。

“不过,晓封选择沉默,也是有你自己的原因吧。”

“可是……我这么做,也许更多是出自私心,而不是真正为她着想。”

“不,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只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的话,一定会放任前辈她去寻仇的吧,而且你刚才不也说过,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担心凛冬前辈和身边的人会受到牵连,不是吗?”陈茗说道,同时也走到了护栏的面前,紧挨在宫晓封身边。

“懦夫和废物,是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将他人的安危置于自己的顾虑之下和个人利益之上的。”陈茗继续说道。

宫晓封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眺望着远方的碧海蓝天,脸上的神情看上去虽有了些许释然,但仍是以凝重为主调。

陈茗也就陪在他身旁,与他一同凝望着〈防线〉最高处独有的景色。

不同于隔着一扇局限狭隘的窗户去窥见这片天地的角落,身处此处,能够享受的不再只是眼睛,仿佛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角落的感官都被打开了一般,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自然的每一次呼吸与脉动。

头顶着青色的晴空与几乎近在咫尺的巨大白云,脚下即是万里粼粼碧波;远处的岛屿星星点点,被更远处的海岸线串连起来,就像一条被随意抛在海中的项链;还有迎面吹来的风中,带着些许阳光的温度与大海的气息……

重新放眼这本应再熟悉不过的景色,一切似乎都变了一副模样。

“景色真不错,感觉……比在宿舍看又多了一些感觉呢。”陈茗的眼中映射着耀眼的阳光。

“嗯,毕竟,这个才叫身临其境嘛,跟从宿舍的窗户里看,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知不觉中,宫晓封也渐渐沉浸其中,在这壮阔的风景之中,仿佛一切烦恼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也许,正是因为晓封你是编队的领导者,明明必须要从最宏观的角度去处理问题,却又总是尽力去将所有方面都考虑周全,所以才会难免感到顾此失彼吧。”陈茗突然将断掉的话题再次接了回来。

“或许……是这样的吧,但至少,在这件事上,我并没有做好,本来……只要在忍耐一下,只要让凛冬在我身上把气撒完,让她冷静下来,就可以……”

“不,我觉得晓封你并没有做错,以我的薄见,前辈她现在真正需要的是,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和理解,而不是任意发泄。”

“虽说确实如此,但是,就这样断绝了她为亲人讨回公道的唯一道路……说实话,我觉得……有些难受,她明明是我的朋友,明明已经饱受了丧亲之痛,却还要遭受这种折磨……”

“作为队长,既要考虑整个编队的大局,同时还要顾及每个队员的感受,想必晓封你,也一定很辛苦吧。”陈茗尽可能地想要让宫晓封的注意力从凛冬的事情上移开。

“真的……是这样吗?总觉得……反而是我一直在麻烦别人……”

“不,虽然只是初来乍到,但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晓封你一直在独自担当着很多的责任,并且也一直在关心着你身边的人,真的很不容易,也很了不起,想必大家,包括凛冬前辈,也一定都是这么觉得的吧。”

“但愿如此,希望我不会愧对我的职位吧。”宫晓封苦笑了一下。

“而且,你要照顾的不仅是队员,还有家人吧,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个妹妹,名字叫作宫小优,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宫晓封感到有些意外。

“朱珠老师告诉我的,毕竟都是你麾下的人了,对你还没有一点了解怎么可以呢——不过说回来,宫小优,还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呢,想必和她本人一定很相称吧。”陈茗微微笑了笑。

“说的也是,不过那家伙啊,其他还好,就是特别喜欢闹腾,有时还挺恼人的。”宫晓封也不自觉地笑了。

“那你的父母呢。”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几年前因为工作需要被长期调任到北方了,有时候会回来一趟,但大多数时候只能靠电话来往,由于小优身体一直不太好,他们怕她会水土不服,不放心将她带过去,所以就把我和她留在家里,让我来照顾她了。”

“同时要兼顾〈防线〉的任务和家里的事务,应该也很不容易吧。”

“有点吧,每次要去远的地方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只能把小优她送到邻居亲戚家,让他们照顾一段时间,我平时也没什么时间陪她,说实话,也挺愧疚的,更不容易的应该是她才对。”

“她也是〈适应者〉体质吗?”

“嗯,是的。”

“以后,打算让她也加入〈防线〉吗,这样应该就会方便照顾许多。”

“不,”宫晓封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让她加入的。”

很明显,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了。

“诶,为什么?”

“我只希望,她能作为一个普通人,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只想让她做一个普通人,而不是成为一名〈Magician〉吗?”

“嗯,想必你也已经有所察觉了吧,〈Magician〉这个身份,从来都是与危险和死亡并行的,我不想让她去承担这份风险。”

“那,晓封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加入〈防线〉呢,你明明知道你的工作有多危险,那你难道就没考虑过,万一有一天,我说的是万一,你若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的话,小优她不是……”

“这种事情,我当然考虑过啊……”宫晓封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微笑,“但或许,这就是迫不得已吧。”

“此话怎讲?”

“我的家族,与〈防线〉有着密切且复杂的关联,因为某些原因,宫家的每一代人,都必须让至少一个人加入〈防线〉,而我现在就是那个唯一,以此为代价,就可以让小优彻底摆脱这个责任了。”

“怎么会这样,这样的话,那你不是成了牺牲品了吗?”陈茗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不,我从不这么认为,加入〈防线〉是我自愿的选择,直至今日我也没有为之后悔过,而且……我本不是宫家的人。”最后一段话,宫晓封说得格外小声,同时也不由将目光低下去了许多。

“这……到底是……”

“嗯,这又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了,还是改日再谈吧,总之,我其实是被宫家收养的,在那之前的一切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但父母和小优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外人,而是一直把我当作真正的家人来看待,是他们给了我如今的名字与新的生活,或许,代替小优加入〈防线〉,就是我目前唯一能够报答他们的方式了吧。”宫晓封扶着栏杆,双眼出神地眺望着远方,回忆闪烁在他的目光中,映衬着碧蓝的底色。

“晓封……”陈茗微蹙着眉,似乎有些心疼地望着宫晓封。

“没必要这么沉重,”宫晓封笑了笑,稍微缓解了一下气氛,“我说了,我从不后悔加入〈防线〉,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温暖与安心,而且,有幸能成为宫家的一员,我感到发自内心的幸福,而且说实话,我的过往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其实早已经不太在乎了。”

“但……这样做真的好吗,就这么把你家里的事,还有你的秘密告诉我,真的不要紧的吗?”陈茗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恼。

“没事的,”宫晓封几乎是出于习惯地这样回答道,“虽然,和你认识才不到几天,而且之前也曾……兵戎相见吧,但我能感觉到,你不像是坏人。”

“仅凭感觉?可以的吗?”

“嗯,一些年长的〈适应者〉前辈经常跟我说,在战场上,有时仅凭直觉,就能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信任,甚至是否能托付性命,这种习惯就这么一直流传了下来的,不仅是我,〈防线〉中大多数人也是如此,比如虎子和……凛冬,还有很多很多人,也许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无条件地信任彼此。”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陈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略微有些许犹豫地说道:“那我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晓封,我想说的是……其实……我……和你很像。”

“和我……很像?”

“嗯,”陈茗再次点了点头,“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跟着我老师生活,从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即使问老师,她的回答也始终都只是‘你终有一天会自己知道的’。”

“这样吗……”宫晓封也不由露出了和陈茗刚才一样的神情,现在他才渐渐理解,这不是同情,而是更像是相惜。

“嗯,所以才说,我跟晓封很像呢。”

“那你加入〈防线〉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我吗……”陈茗低头思索了一阵,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也许,是因为命运吧,因为老师经常跟我说,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的安排?”宫晓封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你的老师说话也挺抽象的,总感觉……和我见过的某个人很像——对了,那这么说来,那天晚上,你会出现在那边,是因为你老师的旨意吗?”

“唔!”陈茗仿佛被刺中了痛点一般,全身上下为之一颤,然后手忙脚乱地掩饰道:“啊……不……不,肯定不是,那种事情……我……我不记得有啊,是不是……你认错人了,边境线什么的,我可从来没去过啊,啊哈哈哈。”

“喂,你这样不就是变相承认了吗?还有,不是说好没什么好隐藏了的吗?”宫晓封无奈地说道。

“呜呜,别……别说了啦,我本来就不擅长撒谎什么的……”陈茗羞红了脸,小声说道。

“唉,这不还是承认了——不过,你的老师应该很厉害吧,你的那些作战技术都是她教的吧,毕竟那次你可差点就让我归西了。”

“唔呜,别再提那天晚上的事了,再说了,那天不是你占上风吗,而且最后没有你出手相助的话,归西的不就是我了吗?”

“不,其实那时候,你已经赢了。”

“诶?”

“还记得你被那台机兵袭击前的几秒钟吗,那时候我虽然看上去还能打,实际上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要你冲上来,我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才假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希望你不会真的进攻,没想到,对你似乎还真的有点作用。”

“你那时……是装的?!”

“是啊,真是抱歉,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宫晓封有些愧疚地挠了挠头。

只见陈茗双腿一软,竟差点就这么倒了下去。

“诶?!你……你这是……没必要这么夸张吧?!”宫晓封赶忙搀扶住了陈茗,并将她的身体依靠在一旁的护栏上。

“哎呀!可恶,就差……那么一点点,明明可以成功的,还是……谨慎过度了吗……”陈茗几乎趴在了栏杆上,长叹了一口气,无不懊悔地说道。

“喂,就这么想要置我于死地吗?”宫晓封苦笑道。

“不……不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啊!”陈茗几乎要哭出来了,不停地将栏杆锤地哐哐作响。

“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为了保命才迫不得已嘛。”宫晓封说道,也许是出于安慰他人的习惯,手竟然不自觉的放在了陈茗的脑袋上。

“唔!”陈茗一声惊叫,全身猛的一整颤抖,几乎是弹跳着瞬间立起身来,四肢都在一刹那都一齐绷直了。

“对……对不起!一不小心就……没想到你这么大反应,不过放心,绝对不是要偷袭你,绝对不是!”宫晓封慌忙辩解道。

“没……没事的,只是……从没有过这种经历,所以……所以稍微有点被吓到了而已,不必在意!”陈茗也涨红了脸。

“不过现在,咱们……应该也没有必要……这么相互戒备了吧。”宫晓封有些尴尬地说道。

“唉,说的也是,毕竟现在都已经是队友了嘛。”陈茗的情绪似乎缓和了许多,但脸上仍然有些许不悦。

“对了,说到那天晚上的事,我还有点东西必须要给你。”

“嗯?”

宫晓封将自己的通讯器取出,从中调出了一面全息屏幕,并在其上熟练地按下了几个触发点,然后示意陈茗将她的通讯器也拿出来。

陈茗明显是平时并不经常接触这类电子产品,在将自己崭新的通讯器摆弄了半天后也依然没有像宫晓封那样将屏幕调出来。

“按住这里,然后向上划,多试几次很容易就会了。”宫晓封用空闲出来的手耐心地教导着,不一会,陈茗就勉强能自行使用这个功能了。

然后,宫晓封将自己的屏幕对准了陈茗的屏幕,手指一划,只见一个光点从宫晓封这边飞到了陈茗那边,而陈茗屏幕上的某串数字也因此发生了些许变化。

“这……这是什么?”望着这前所未见的一幕,陈茗不由惊呼道。

“工资,”宫晓封简洁地回答道,“准确来讲,是那个任务的报酬,因为目前任务评价还没出来,暂时就只能对半分了,等更详细的统计数据出来以后我再补给你差额吧。”

“啊啊,谢……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这本就是你应得的,我只是将它交还给你而已。”宫晓封说道,同时关掉了全息屏幕,然后叹了口气,接着继续说道:

“抱歉,对于你来〈防线〉那天我的对你猜忌和失礼,以及之前的种种不当的行为,我必须向你郑重道歉,而且由于当时时间仓促,所以就草草收尾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改日再为你补上一次正式的欢迎会吧,就在宿舍,或者外面也可以,看你的意愿。”

“不……不必了,当时我也多有戒备与失态,还请你多多包涵,但……欢迎会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本来就已经麻烦你们很多了,如果再劳烦你们去准备个欢迎会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见你们了。”陈茗连忙摆手拒绝。

“这样啊……那,要怎么办好……太敷衍的话也总归不像个样子。”宫晓封挠了挠下巴,有些苦恼地思索着。

“要不,就这样吧,”陈茗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虽然这也是我最近才刚学会的,可能也不太做的好,但感觉这样比较合适。”

只见下一秒,她庄重地将站姿端正,略微有些别扭地将右臂横于胸前,右拳紧握,并其紧紧贴在了自己的左肩处。

这是〈防线〉,乃至整个〈适应者〉通用的致礼姿势。

“在下〈防线〉武装部门见习组314纵队新晋队员陈茗,从今往后,请多指教了!”

言毕,一阵风迎面吹过,她墨色的长发也随之在空中飘然,如同在蓝白色的背景中平添了一抹灵动的丹青,仿佛巧妙地将西方油画与东方水墨融合在了一起,闪耀着共同的意境与魅力。

宫晓封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后,不自觉地笑了笑,然后也以同样的、但更为标准的姿势表示回敬。

“在下〈防线〉武装部门见习组314纵队队长宫晓封,请多指教!”

约摸过了几秒,两人便一同将右臂放下了,相视一笑。

“感谢你陪我聊了这么久,现在我感觉清醒开阔多了,凛冬那边的事,我也会好好考虑并尽快处理的。”

“一点小事而已,况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对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到这里看风景吧,大家一起。”陈茗说道,脸上无意间绽放出了一个动人的微笑。

“嗯,我期待着那一天。”宫晓封也微笑着说道,同时将双眼看向了青空的远方。

原本在天空中孤飞的海鸥,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两只,一同尽情地在无垠的海与天之间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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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冰凉的水流从水龙头中倾泻而出,宫晓封接起了一捧,毫不犹豫地将脸浸在其中,待到水从他的指缝间流尽,便又接着重新开始接水,并再次将脸凑了过去。

在将这过程重复了几次之后,宫晓封才缓缓抬起了头,略微有些勉强地睁开眼睛,望着面前镜子中的自己。

此时,他的右眼的瞳色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天蓝色,但在瞳的周围,却环绕着一圈并不明显的、刀刃状的奇特纹路。

自从那个身居异界中的、自称为“神”的白发少女以某种诡异的方法,将澪的“灵魂”——照那人的说法——寄宿在宫晓封身体中的那时起,宫晓封几乎就一直在关注着那所谓的“媒介”,也就是他的右眼

而在和斗篷男交战过后不久,右眼中的紫色便渐渐褪去,回归正常,但是纹路却不知为何一直留了下来。

不像右臂那样在被〈无相体〉附着后产生了严重的副作用和损伤,除了在澪的“灵魂”从右眼进入时的那一刻造成了些许痛苦,此后宫晓封完全没有感到右眼有任何异样,而且由于那一幕发生在那个虚幻梦境一般的世界中,宫晓封甚至一度感到,那也许就是个梦,或是错觉。

但那一圈刀刃状的纹路,却不断地在提醒他:这离奇的、几乎无法用任何方法解释的事情,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宫晓封叹了一口气,从挂在一边墙上的纸巾盒中抽了一张纸,将自己脸上的水擦干,然后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便离开了水池边。

虽说秋意渐浓,但午后的阳光和温度却依然不可小觑,虽然方才在穹顶区待的时间并不长,宫晓封还是不免出了不少汗,全身上下也都清楚地感到些许燥热,于是在和陈茗一同离开穹顶区后,宫晓封便让陈茗一个人先走一步,自己则就近找了个洗手间洗了把脸。

刚走出卫生间,一个有些紫色头发的娇小身影立刻便出现在了宫晓封眼前,仿佛早已再次等候。

“澪?!”对方的出现似乎有些出乎宫晓封的意料。

“晓封,你的那个朋友……那个蓝色头发的姐姐,她……真的没要紧的吗?”澪有些担忧地问道,面色似乎有些凝重,并且不安地低头抠着手指。

“你说凛冬吗,她……只是需要几天时间来平复心情,不会事的。”

“但……因为前几天的那件事,她和晓封……吵架了,是吗?。”

“呃……虽说如此,但也说不上是吵架吧,至多也就是拌拌嘴而已,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的,而且,这都是因为我的失误而造成的,你不必为此自责和担心。”

“嗯……”澪虽很老实地点了点头,但澪的表情却在她无意中告诉宫晓封,她还有别的心事。

“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出来吧,不用这么憋在心里的。”宫晓封微笑着说道,同时走到澪的面前,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澪的脑袋。

“晓封……曾经也有过……失忆的经历,是吗……”澪小声地说道。

“我和陈茗的那些那些对话……你都听到了?”

“嗯。”澪轻微地点了点头,晶莹的水蓝色双目中所流露出的神情,与方才陈茗的眼神如出一辙。

“话说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是在同情我吗?”宫晓封笑道。

“不……不是的,但说实话,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明明……晓封也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但……总是在受到晓封的照顾,我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忙,总觉得……对晓封有些…不公平……什么的……”澪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宫晓封叹了口气,然后刻意将手上的动作速度加快了些许,但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最能让澪感到舒适的力度。

“唔唔……晓……晓封,太……太激烈了,酥酥麻麻的……这样下去……都快……没办法……说……说话了,唔……”

“你这个小傻瓜,”宫晓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明明自己的困难都还没有解决,却一直在担心着我的问题,我呢,一直有如今的家人陪伴着,早已经适应了没有过去的生活,但澪却还没有,你的家人还在等待着你回到他们身边,所以现在,更需要照顾的是澪,这没有什么不公平的,而且,澪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了,受到不公的反而应该是澪才对。”

“可……可是……唔……”澪虽然想反驳,但身体连同意识却几乎都渐渐地沦陷在了宫晓封的抚摸中,甚至连语言都难以组织。

“晓封?”

突然,一阵呼唤声在宫晓封身后响起,同时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宫晓封立刻起身回头,发现来者竟是本该已经返回宿舍的陈茗。

“你怎么来了?”宫晓封惊讶的问道。

“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去的,但想到上午晓封你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担心你会出现我上次那种情况,所以半路就跟过来了。”

“这……这样啊,放心吧,我没事的,那个……一块回去吧。”

“不过,我好像听到晓封刚才好像又在这自言自语了,真的没要紧的吗?”陈茗担忧地问道,同时身体又不自觉地向宫晓封走近了。

“没……没事,真的没事的,别担心了。”宫晓封一边回应一边又不得不向后退去,但却又与离身后的澪的距离越来越小,眼见着马上就要撞到她的身上。

好在,在两人即将接触的前一秒,澪终于反应了过来并及时躲闪到了一旁,才得以避免了被宫晓封撞倒。

“诶,原来还有别人啊,还以为晓封你又出现幻觉了,原来是误会。”陈茗说道,并停下了脚步。

“啊啊……是啊,都说了没问题的,放心好了。”宫晓封也慌忙应道。

“这孩子真可爱啊,可为什么会在总部这里,难道,她就是你的妹妹吗?”陈茗问道。

“呃,不是的,这孩子其实是……”话未说完,宫晓封突然猛地察觉到了什么,瞬间觉得脑海中有某种东西炸开了一般,顿时怔在了原地。

“等……等等,你……指的是……她吗?!”宫晓封惊呼道,目光如同生锈的机械般,一停一顿地转移到了他身边的澪身上。

只见澪的脸上,也是一脸诧异的神情。

“嗯?除了我们俩,周围不就只有她一个人吗,还有别人吗?”陈茗的表情有些疑惑。

“陈茗,你……”

“你们俩表情怎么这么奇怪啊,我脸上有什么吗,还是我背后有什么?”

“我……我们俩?!”

“不是吗,”陈茗皱了皱眉,“晓封你是不是真的出现幻觉了,一直在这说些奇怪的话,要不还是去看看好了?”

“不……不是,陈茗……你……你能看见这孩子?!”宫晓封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将这句话喊了出来。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陈茗歪了歪头,一脸不解地望着宫晓封。

“你……能看见她?!”宫晓封怔怔地将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地复述了一遍后,如同石化般呆立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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