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这话之前菲娅挥手驱离了想要介绍菜单的侍者，并指了指桌上的黄铜铃铛，侍者意会后便退出了包厢，轻轻的关上了门，在外等候。
这种话肯定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说的，家仆在说服克蕾雅后便慢慢的换掉了一遍，但外面的餐厅却不好保证侍者下班后会不会乱说，毕竟自己太久没露面，突然带出一个外貌幼齿的嘉纳肯定会引起谈论。
哪怕没有生疑，城市里的商人都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都会被逐利的商人交流揣摩以便投其所好，传的多了，就难保不出问题。
“你们这不是很高级的餐厅吗？我翻到现在都没翻出人吃的菜名，不点菜谱上的菜名真的能做？”
嘉纳一边翻着菜谱，一边试图咀嚼着乱序的古血文书写的菜名，一边问到。
“我到现在还会吃不含血的人族食物呢，我跟你是一个地方长大，我俩口味其实差不多”菲娅回答。
翻多几页后，嘉纳放弃了思考，把菜谱还给了菲娅。
这都什么跟什么？岩烤蛮牛肋，松茸龙鲤排，红奶油炎蛇羹，还有蝰雀翼骨架。
在嘉纳的认识中，以前他别说魔兽肉了，野兽肉都没吃过，吃过动物都是鸡鸭鹅牛羊。
“什么都能点吗？我要一份麦辣鸡腿堡。”嘉纳有些泄气。
她压根不知道这些菜名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生活在殖民地中的嘉纳从没见过这些荒地的猛兽魔兽，人的身躯孱弱而且难以外放魔力，根本没办法驯服圈养稍有战力的魔兽，所以不知道点上来会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怪东西。
“你还真喜欢吃麦辣鸡腿堡，不过挑食可不行，我点多一点，各个都给你分几口，你都尝一下。”
菲娅接过了菜谱，翻看几页后，补充道：“刚开始我在你身边粘着你还好，你这么挑吃，时间长了会有人起疑的。”
“这副模样又不是我想的。。。”嘉纳鼻子开始发酸，眼泪模糊了视野。
“我想回家。。。”
“我想爸爸妈妈。。。”
“我不见了那么久，爸爸妈妈他们一定在找我。。。”
嘉纳的每一句话，都仿佛用一柄钉头锤一下又一下的狠砸菲娅的内心，独行已久的菲娅才想起嘉纳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再向上和左右还有亲戚与家族。
菲娅本想张开怀抱安慰嘉纳，但发现了嘉纳流泪之余，埋在双腿间的小手已经抓破了椅子上的桃面绒坐垫，死死的拧着里面的海绵垫子。
她是施暴者。
咬紧的牙关微微打颤，口中已经绽出了一丝丝腥锈的味道。
有些东西，不是有权有势就可以买到，哪怕她能找人给嘉纳转换种族，但这件事的后果就是身份突变后嘉纳关系网的撕裂。
人是一种孱弱的种族，正因为弱小，才会成为群居种族，才会相互寻求依靠，才会相互依赖。
哪怕是孤僻的人，在长时间没有听见他人的与他无关的吵闹，也会陷入崩溃。
菲娅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抽出了餐盘底下垫着的餐巾，给嘉纳擦眼泪。
“把你变成这样，是我太自私了，老实说，那天在浴池后，我脑子里也一直在想，如果我更耐心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已经相互了解后就能在一起，或者我也能放下心来不纠缠你。”
没有拿着餐巾的手，从桌底下爬向了嘉纳抓破坐垫的小手，慢慢解开嘉纳的抓握后再缠上，十指相扣，向嘉纳传递着自己的温度。
“突如其来的权势，和上位后枯燥寂寥度日，放大了我的渴望和焦虑，但现在醒悟，也太迟，但我一定会为你负责，不管你会变成怎么样，无论你讨厌我还是怕我。”
感受到嘉纳的小手慢慢变软，也慢慢的缓住了抽噎，菲娅轻轻的把嘉纳的手抬起，用另一只手包住。
“你的父母那边，我们回去再想想怎么跟他们报平安，我也会安排人隐秘的关照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让他们，出席我们的婚礼！”
嘉纳一直听着菲娅的话，但听到这里，十分惊讶的转向了菲娅。
菲娅紧紧的抿着嘴，鲜红色的眼睛闪动着愧疚暗淡与决然的光芒，看见嘉纳看向了自己，不由得再次直起腰背，挺起胸脯，展示自己的决心。
一滴晶莹汗水划过菲娅的脸颊，从下巴滴落后，在包着嘉纳的双手上炸开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两人相顾无言，桌上香烛的火焰跳动，落地窗外的街灯光影变化。
最后嘉纳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把脸向菲娅那边伸了过去。
“我知道了。”
“帮我把眼泪擦干，整理一下，叫他们上菜吧。”
菲娅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巨大的喜悦充斥了内心，脸上露出了如同母亲般慈柔的笑容。
略作整理过后，菲娅摇响了铃铛，侍者推门而入。
嘉纳则撇过脸望向街景，不想被侍者看见自己哭肿的眼睛。
“一份不要有血的麦辣鸡腿堡，一份炎雀血熏宽面，一份山羊干酪，一份岩烤血酱牛肋骨，一份烤松茸，佐餐酒用伊喀喇达冰酒，还要一杯柠檬苏打水。”
侍者记下后退出包厢，直到听见锁舌合上后，嘉纳才回过头来。
“点餐那么熟练，连佐餐酒叫的都那么顺，你很经常来哦？”
“第一次来这，但是这家餐厅在别的飞地有连锁。”菲娅挑了挑眉：“走访下属领地或者拜访其他领地，总得吃饭，点的多了自然就会了，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不过话说，我叫麦辣鸡腿堡真的会上？”
“其他人的话，应该不会，主厨说不定会大发雷霆，但如果是我叫的话肯定会上。”菲娅听了以后，无所谓的笑了笑。
嘉纳无语的撇开了目光，看向了街景。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吸血鬼也是。
虽然只是后备的预留包厢，但在这个包厢，依旧能看见一整条街的街景。
路上的礼车来来往往，斯特惠特是一个巨大的城市，整座城市并非只有菲娅才是权贵，只是菲娅是里面最有权势的一个。
虽然在嘉纳眼里这些都是吸食人血的恶魔，但这街道仿佛又和阿莱特没什么区别，只是人流更多，更加繁华，灯光更加绚烂迷幻。
有母亲挽着小孩去糖果店买糖果，有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向别人兜售鲜花。
恰逢影院散场，其中还能看见相互依偎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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