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坐在船舱里,烤着炭盆,继续啃她的科目一和科目四的书籍。对于即将见到的外家,要说她心里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是个冒牌货。
但越是如此,她便越需要学习来转移注意力,时间是不能被浪费在无用的负面情绪上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好慌,顺其自然吧。
天蒙蒙亮时船自东海驶入了内河,靠了码头。此港口吃水深度远不如鄮县的南港,但繁华度却难分伯仲,即便此时天还未亮,码头却早已是处处渔火。
水面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有许多渔家便是以船为家的。京杭大运河的南端便是杭州,此地水路四通八达,各路船只彻夜往来,热闹非凡。
唐朝武德四年,置杭州,领钱塘、富阳、余杭三县,贞观四年,分钱塘置盐官县。
此时的杭州还是双城并立的时代,西湖以东的钱塘县是沿袭魏晋的老城,而杭州州治则是隋朝在柳浦以西,依凤凰山新建,唐随隋治。新城主要目的是做军事防御用,居民不如老城多。
两城是在行政关系上属上下级,但在地理位置上则完全独立,互不相连,各有各的城墙。而不像大唐大部分的城镇那般,分为外城和内城,内城被外城所包围。
林婉婉的外家所居之所便是在钱塘县内,此时应该还困在城里出不了,大唐的大城镇都实行宵禁的。
船靠岸后等了没多久,太阳升起,城内的钟鼓报晓,城门四开,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林婉婉欣赏完日出盛景之后,才抱着仍然睡得迷迷瞪瞪的小青玉,弃船登陆。小青玉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仍然闭着眼睛不肯醒。
林婉婉用一件在大唐成衣铺里买的貂皮披风罩住小青玉,虽是寒冬,但一点都不会冻着她。
萧府派来迎接林婉婉的马车很快赶了过来,林孟博等人帮着那群萧氏仆人把林婉婉的行礼都搬上马车,然后直接返回了船上。
“婉娘,我们这就回去了,到月底再来接你。”林孟博站在林婉婉和小青玉所在马车外说道。
“好,辛苦堂兄们了。你们这就起航回去吗?不在此地游玩一日?”
林孟博摇头道:“过年家里迎来送往事多,耽误不起哩。”
上了马车后行不多时进入城中,小青玉在她的怀里渐渐清醒,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了林婉婉一会,才挣脱开来,拨开马车帘子,好奇地往外面张望。
“娘亲,我们到了钱塘了吗?”
“是呀,小玉儿开不开心啊,喜不喜欢出来玩?”
“喜欢。娘亲,这里的人好多啊,比我们族里人还多。”
“那是自然,这是大城呀。”
母女俩在车厢里一路说着悄悄话,一路瞧着繁华的街市。
大约行了近一个时辰后,一行人进了一座阔气的里坊,里头的热闹更胜主街道——毕竟大唐主街道是不允许开店的。
坊内就比较有人间烟火气了,小吃店和流动商贩都不少。马车经过一处移动的胡饼摊时,胡饼的香气直钻马车里来。
小青玉当即喊:“娘亲,我饿了。”
林婉婉喊停了在赶车的昆仑,后面跟着的一行人便也忙乱地停了下来。这么多人,直接就把胡饼摊上新出炉的金黄酥亮的芝麻胡饼全包圆了。
马车继续向前,小青玉和林婉婉各啃一个胡饼,吃得喜滋滋的。
而迎接他们的萧氏仆人则望着分到手里的芝麻胡饼面面相觑,这样会在外头直接喊停车马去买流动摊贩小吃的娘子,他们还真是没见识过,心里不由暗暗耻笑。
到底是乡下来的呢,行为就是散漫没规矩。
一切都靠自己的林婉婉可不是初入贾府的林黛玉,不肯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唯恐被人耻笑了去,她就是要随心所欲,懒得搭理旁人的看法。
若要严格学习唐朝的贵族规矩,那大唐就不是她的桃花源了,还不如混在现代。
等她们母女俩把胡饼啃完,拿纸巾擦完手,萧府差不多也就到了。
下马进了侧门,里面又有几个老嬷嬷迎了上来。
“哎呦,林娘子和小娘子一路过来辛苦了,快上轿随我去荷院里,老夫人早就等着了。”
林婉婉点点头,便要先把小青玉抱上轿。但小青玉骤然到了陌生之地,却不愿与她分开坐轿。
没办法,林婉婉只好道:“我家小玉儿认生,便不坐轿了,我们走过去便是。”
老嬷嬷忙笑道:“使不得、使不得,林娘子若不嫌挤,便抱着小娘子共乘一轿,莫担心,他们几个力气大着,抬得动。”
林婉婉客随主便,既然人家都这么安排了,她便从善如流呗。
萧府也并不大,至少比林婉婉后世看到的苏州园林要小得多。坐上轿子后穿过影壁,再过了一条木桥,便到了萧母住的正房大院。
林婉婉抱着小青玉下轿,正房台阶上等着的几位身穿翡翠裙的侍女,笑着迎了上来,将两人迎入房内。
早有一个银发慈目的老太太坐在垂床之上等着了,两边围满了妇女。林婉婉双手叠在腹部,背略弯,轻轻曲膝,行了个福礼,口中道:“婉婉见外祖母安。”
小青玉照猫画虎地行了个礼,但却没有出声喊人,而是拉着林婉婉的裙摆看着堂上众人不说话。
萧母情绪激动地朝林婉婉伸手,眼中含着泪道:“好好好,好孩子,快过来,给外祖母瞧瞧。”
林婉婉略有些尴尬地上前,被老太太一把拉到垂床边一起坐下,摸着她的脸感叹:“你阿娘阿爹命苦,至今下落不明,本以为他们无后,到底老天垂怜,留下了个你,真是痛煞我了。”
边上众人闻言忙不迭好言相劝,林婉婉和小青玉睁着一模一样的大眼睛,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任凭她们相看。
抒发了半晌的情绪后,众人才又平静下来,萧母开始问起林婉婉的一些近况,得知她从小跟着老神仙隐居深山后,又是一通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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