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色身影明明步伐极快，却每每在楚歌快要跟不上时稍作停留，似乎在刻意等他跟过来一般。
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赶，不知道在这街巷中兜兜转转了多久，楚歌只觉得越走越深，眼见着周遭的灯火也越来越少。
他本来就有些路痴，要不是五感超群，此时估计都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最终，这场追逐在一条完全陷入漆黑的街道中被画上了终止符。
因为，这是一个死胡同。
当楚歌赶到时，只听到一阵木门的吱呀声。
“是从街道尽头传来的！”
楚歌连忙赶上前去，见到了一间仿佛荒废已久的铺面。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铺面应该是许久没人来过，门前的台阶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其上的牌匾都已碎裂，再分辨不清那斑驳的字迹写了什么。
引人注目的是，那厚厚的一层灰上，却有着一连串新鲜的脚印，明显是刚刚踩出来的。
老旧的木门紧闭着，应该是被刚刚那人打开后，又重新关上了。
因为年久失修，老旧的轴承早已被锈蚀得无比生涩。
奋力地推开这扇巨大的木门，一股尘封已久的腐朽气息侵入了楚歌的鼻尖。
按耐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他伸着脖子朝着里面望去。
这里似乎是一间废弃已久的布庄。
地面之上，也是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
在时光侵蚀下早已褪去当年鲜艳色彩的锦布们，则被随意地搭在木质的展架上，在楚歌的眼前依次排开。
有些诡异的是，即使应该是废弃已久，此间却仍然点着无数盏微弱的烛火，将其中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而在这废旧布庄的深处，赫然站立着刚刚那道白色的身影。
“灯盏里的都是些小烛，能坚持燃烧半天都算不易。而这里的积灰如此之多，起码几个月都没人来过了。”
“也就是说，这屋里的灯火，应该是她进来后才点上的……”
“这才……多久一会儿？”
望着眼前不断跳跃着的点点烛火，楚歌的心中浮现出一丝诡异的不真实感。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再度张开双眼，那白色的身影依然站在原地，静静地背对着他。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吗……那会不会是幻术？”
不，应该也不是幻术。
虽然自己只有超凡四重的修为，但毕竟有结丹巅峰的五感和远超同阶的神识傍身。
能够悄无声息间骗过自己的幻术，绝对不是普通的超凡、甚至凝罡修士能够施展出来的。
“有那样的对手，又何必大费周章使什么幻术，直接把我打晕了拖过来就是……”
楚歌自嘲地笑了笑。
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莫名其妙地跟着对方来到此地，还是太莽撞了……
楚歌突然一怔，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为什么要追逐这道诡异的身影？
仔细回想，当时的那种冲动，竟像是本能一般。
就好像……飞蛾去追逐跳动的烛火。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便已经站到这里了。
楚歌咽了一口唾沫，才发觉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暗暗将婵娟唤了出来，握在手中。
好在那背影窈窕修长，看上去不像什么危险人物。
似乎是个长发少女。
“你……是谁？”
楚歌皱眉发问。
“……是谁？……谁？”
他的声音一出口，便在这幽闭而空旷的空间内激起数道回音，像是在山谷中一般。
对方却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极其清脆，像是散落在玉盘上的珍珠。
“你一路尾随于我前来，却倒问我是谁？”
那人终于张口，却是清冷的少女声音。
这声音落到耳中，楚歌只觉得无比熟悉，却又说不出在哪儿听过。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冥冥中竟有想要朝着对方走去的冲动。
“哈哈……我们当然见过。”
那白衣人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有如天人般惊艳的面孔。
她竟是一位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少女。
清冷、靓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妖艳。
这几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的身上却无比自然地交织在一起，绽放出一种奇异的魅力。
见到这张绝美的脸庞，楚歌却被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见过这张脸。
严格来说，是在梦中见过。
没错，眼前的这位少女，他曾经在那个诡异的梦境中见过。
他来到蓬莱之前的那个梦。
天边源源不断的黑色鸦群，视死如归的蓬莱剑修，在漫天风沙中摇摇欲坠的山头……
还有眼前这位，让当时的他想起“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句诗的少女。
“师兄……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少女笑眼盈盈地望着楚歌，话语中满是感慨之意：“看来这一次，师兄又没能和‘蓬莱’脱开关系呢。”
“你唤我……师兄？”
心神震动之下，楚歌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连带着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场暧昧的梦。
这又是一场梦吗？
还是说……之前的那个，也不是梦？
在无数烛火的照耀下，在色彩寡淡的布匹包围间，少年与少女四目相对，两顾无言。
“你是谁……”
刚一开口，剧烈的疼痛便贯穿了整个头颅，楚歌一瞬间都有些站立不稳。
他艰难地找回重心，以“婵娟”支撑着自己，才不至于跪倒在地上。
“你……又在强撑啊，师兄。”
少女的面色如同无波古井一般，不悲不喜。
“为什么还是这幅样子呢……”
“我很不喜欢你强撑着的这幅模样。”
楚歌的瞳孔猛然放大。
对方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但其中满满的肃杀之意却毫无隐藏。
就像是塞外凛冬中的刺骨寒风。
虽然少女的身段颇为娇小，但此时她一脸淡漠地看着楚歌，却像是在居高临下。
“这次应该是又废了……那就再重来一次吧，师兄。”
伴随着清冷的话音，白衣少女信手掐诀。
出于生物本能的恐惧，楚歌浑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他紧紧地盯着少女的指尖。
“这一招要是放出来……我一定会死。”
“算了……”
少女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撤去了手中的法决：“不能这么意气用事啊。”
如履薄冰的危机感瞬间消除，楚歌大口地喘息着，却不敢稍有松懈，仍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指尖。
“哼。”
见他这幅谨慎的模样，眼前的少女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还是得给你一点教训啊，师兄……”
在楚歌惊讶的眼神中，对方的右手高举。
场间所有的烛火竟都诡异地飘浮起来，朝着对方汇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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