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诸位长老……”
一旁沉默许久的老管家突然发话，倒是解救了岌岌可危的楚歌。
“天色已晚，诸位长老应该饿了吧？”
“刚好后厨里还留了早上给各位准备的高汤，我去让师傅再炒几个小菜，大家凑合着下点饭如何？”
即便刚刚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不久，老管家还是尽力挤出了一个宽厚的笑容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顾昂然对着老人微笑颔首。
且不说关樵是否真的背叛了蓬莱还未可知，即使他真的已经沦为蓬莱叛徒，众人也不可能将一个凡间老者的真诚善意弃之如敝履。
“对了，老丈……”众人朝着餐厅走去的路上，顾昂然突然有些好奇：“你说的高汤，究竟是由什么原料制成啊？”
说到“高汤”，这老头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一般：“说是高汤，其实更像是一道瓦罐菜……这是小老头我的毕生心血，得意之作！”
老人说着说着，便眉飞色舞起来：“将鲍鱼、海参、鱼唇、牦牛皮胶、山鲍鱼、蹄筋、花菇、墨鱼、瑶柱、鹑鸟蛋等汇聚到一起，再加入汤料和老酒，再佐以文火煨制六个时辰……”
“成菜后，何止软嫩柔润，更兼浓郁荤香。荤而不腻，味中有味，我家老爷从小就爱吃！”
这道所谓的“瓦罐菜”单纯从原料和烹制手法上来看，和现世名菜“佛跳墙”不能说毫无关系，简直是一模一样。
说起来，两个世界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出现交集……
楚歌心底微动，若有所思。
不过，既然原料如此丰盛，想必这个异界版佛跳墙的口味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应该……吧？
不止楚歌，场中的蓬莱弟子们都有些雀跃，显然都对老管家口中的神奇菜肴产生了期待。
毕竟用过早餐后，大家一整天下来不仅滴米未进，还打了一场挺激烈的架；除了早可以餐风饮露的独孤芮，其他人确实都饿了。
片刻过后，众人围坐在关府的餐桌前。
饭菜当前，却不见有人动箸,只是一片沉寂。
“不是，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眼熟呢？”望着眼前这碗混浊不堪、甚至还时不时泛起些许诡异气泡的不明液体，楚歌陷入了沉思。
想起来了，这跟宁采竹当时给我的那碗“忆川水”一个调性，都是五彩斑斓的黑……
回忆起那天头疼欲裂的痛楚，楚歌直接掐灭了自己想要尝试一下碗中之物的冲动。
“诶，汤端上来了，怎么都不喝呀？”老管家看着沉默的众人，面露疑惑。
顾昂然见他言辞恳切，便有些不忍地端起碗来，浅尝了一口。
“噗……”滚烫的高汤甫一入口，便有百般滋味萦绕舌尖，复杂的口感令顾昂然几欲作呕：“老丈你这汤……”
“怎么了？”听到顾昂然这句话，老管家瞬间攥紧了双拳：“可是不合长老口味？”
“不应该啊……”老人面色有些颓然，紧张兮兮地盯着顾昂然，似乎只要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任何否定的话语，胸腔中那颗苍老的心脏就会碎裂成无数瓣一般。
不是，我怎么感觉老爷子你在听到关樵叛变的时候，都没这么揪心啊……
一旁的楚歌有些无语，这老管家又不是专职厨子，天知道哪来这么强的执念。
“没啥，挺好喝的。”
看着满脸关切的小老头，顾昂然也只能苦笑着摇头。
他生来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了刀山火海也未必会皱一下眉头；但对老管家这样的，反而没有一丁点办法。
正尴尬时，顾昂然却瞥见气质出尘的独孤芮轻轻端起手中的汤碗，竟是豪迈地一饮而尽。
“不愧是独孤师叔，竟然连这种东西都喝得下去……”
他正暗自赞叹，却不知独孤芮古井无波的面孔下，此时也是一阵惊涛骇浪。
“这什么鬼玩意儿！”
虽然看起来年轻，但独孤芮好歹是筑元巅峰的高阶修士，早已达到体内自成天地，无需仰仗外物的境界。
因此，何止是百毒不侵，就算她直接口服滚烫的岩浆，也不过是化作一丝浊气排除，而不会有丝毫不适。
可是此刻……
独孤芮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自己的小腹，心中掠过一丝惊疑：“这种翻江倒海一般的感觉是为什么？”
“这种似甜非甘、既酸又苦、还带点辛辣的味道又是什么？”
呼吸之间，独孤芮已经将那缕让自己略有不适的气息彻底排出，但仍是心有余悸。
要知道在这之前，曾给她带来过类似体验的东西也是有的，比如在修炼浮萍剑典时，她就曾用过一味唤作“苦木根”的药草。
可后者分明是在灵植园中生长千百年的超凡药物，才会有那样的效力；而眼前的这碗浓汤……刚刚来的路上听得清清楚楚，材料都只是些人间凡物，甚至都是鲍鱼、海参这样的补物？
独孤芮闭上眼睛，细细回想了一下方才那诡异的味道，还是有些费解。
到底是怎样的厨艺，才能将如此正常的食材，做成这般脱俗的口味……
独孤芮饮过高汤后便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在外人面前向来是高冷的形象，因此场间其他人也并未多想；但以楚歌对傲娇师尊的了解，仅凭对方稍微颤抖着的手，便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
师父她老人家……竟然被一碗汤破防了！
楚歌望向老管家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丝敬佩。
以老迈的凡人之躯，竟能单杀筑元期巅峰……
老丈，仅此一役，你便可封神！
片刻过后，一脸严肃的独孤芮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汤碗。
楚歌还道是师父终于破功不装了，却见对方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来了。”
清脆的话语声还未落地，独孤芮便已起身，直直地朝着门外走去。
“师叔你说谁来了？”
顾昂然急不可耐地扔下手中的汤碗，仿佛再多闻一下就要折寿一般，连忙跟了上去。
“师兄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直接说喝不了不就完事了吗……”
楚歌正想发笑，不经意间却瞥见了身侧尹清的表情。
气质温婉的女修遥遥望着顾昂然高大的背影，极其自然地露出一抹欣赏的笑。
似乎是察觉到了楚歌的关注，尹清侧过脸来：“顾师兄他……本就是不喜欢喝汤的。”
更别说是口味如此特殊的汤……
再看一眼顾昂然席前已经少了大半的汤碗，楚歌若有所思。
怪不得能让尹清师姐如此倾心，顾师兄……有着属于自己的温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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