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世界？”楚歌眨了眨眼，觉得这话术莫名的熟悉：“怎么感觉一股传销味儿……”
“然后呢，你就这样被忽悠过去了？”
“关某虽然不是什么智谋过人，但最起码不是个傻瓜。”
关樵微笑着轻轻摇头：“乍听之下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但她这种邪教头子……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倒并不奇怪。关某当时并没有理会她。”
“可圣女她却还是要邀请我去白莲的总坛坐一坐。”
随着对少女称呼的转变，中年男子的目光再度迷离起来，显然又将自己的思绪引回了那个飘着雨的午后。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圣女吧……”
听到对方的邀约，关樵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毛：“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或许是巧合，从对方向自己传音开始，漫天漂泊的大雨便逐渐轻缓下来，此时便只是些连绵的雨丝。
他便能更清楚地望见白衣少女那窈窕的身影。
“我当然知道……”
清丽的少女微微一笑：“蓬莱驻武都使，关樵。”
“是前武都使。”
关樵轻轻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去准备打道回府。
对方既然清楚自己的身份，那此番招惹便是有备而来。
尽管对少女等人的行为有些好感，但说到底那也只是对方为了宣扬教义拉拢人心的手段。
虽然他现在确实有些心灰意冷，却也不觉得和这些邪教徒扯上关系是什么好事。
“我是一周前才到武都的。”
望着中年人瘦削的背影，少女轻启朱唇。
清脆的女声悄然入秘，在漫天雨帘中划过奇异的波纹，悄悄地抵达关樵耳边。
“我初来武都，便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还有丽娘。”
听到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男人前行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顿。
“如果当时我在武都的话，她绝不会死……”
“住口！”
关樵有些气恼地转过身来，却只看到一张无辜的脸。
只两个呼吸，这白衣少女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自己背后……
望着对方精致的面庞，关樵升不起丝毫邪念，只觉得有些心悸。
虽然自己修为不深，但好歹也是个超凡期的修士，五感要比寻常人敏锐太多。
被人如此轻易地贴近身后，自己竟然丝毫未觉……对方真的只是个民间邪教的头子吗？
“我是说真的。”少女似乎并未察觉关樵的惊惶，只是有些疲乏般地叹了口气：“你不相信我吗？”
“你说这些，到底想要做什么？”
“反正你修为应该远高于我，要杀要剐，有什么图谋直接来便是，休要……再提丽娘。”
嘴上放着狠话，关樵的心里却生不起一丝怒意。
倒不是为眼前少女惊人的实力所慑，而是从心底泛起了一种奇异的直觉。
眼前的这个家伙，好像真的没有恶意，相反却带着一种有些诡异的真诚。
“又一个被害妄想症么？”少女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那我不提丽娘了便是。”
“你觉得张乾此人如何？”
“我可以不回答吗？”关樵冷着脸回应。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想说的话……那就由我来说了。”
少女将双手交叉放在背后，有些跳脱地踏起了步子：“张乾此人……好大喜功，欺上瞒下。”
“如果不是他，楚国的这场天灾不会演变成后来的样子，不会有那么多的黎明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失去性命。”
“甚至如果不是他，丽娘也不会……”
看着关樵的面色再度变化，少女连忙改口：“好吧，你不喜欢听这个。”
“总之，张乾此人，便是武都、更是楚国的‘人祸’。”
对方自现身起，说话便一直带着些少女的跳脱，仿佛真的只是个十来岁的姑娘，直至此时，话锋却一转出从未有过的沉重来：“而在他背后的蓬莱，更是这次的祸首。”
“你、你好大的胆子！”
关樵被她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吓得够呛，转身欲走：“张乾他自己欺上瞒下，怎么成了蓬莱上宗的罪过？”
“哼……我说错了吗？”
“他张乾一个无能之辈，凭什么一来武都就能取代你成为主管……？”
少女歪过头来，话语中带着些讥诮：“别人不知道，你关樵还不知道吗？”
“还不是因为他有个紫云峰首席传功长老的叔叔？”
说到这里，少女的眼神中带上了些奇怪的色彩：“张乾这样的人，确实是蛀虫一般的存在。”
“可说到底，根茎烂了，枝叶又怎么可能不烂？”
“张乾其人，不过是蓬莱日渐腐坏的一个缩影罢了。”
说到这里，少女的话语声已经完全不复开始时的清澈，反倒像是从九幽深处刮来的阴风一般，寒冷彻骨。
不知为何，明明对方口中说的也算是蓬莱机密，但关樵却并不觉得奇怪。
似乎对方知道这些，本就是理所当然。
“如果你不想再发生这次大水一般的天灾人祸，不愿再有像丽娘那样的人，那就最好跟我来一趟。”
少女转过身去，只留给关樵一个窈窕的背影。
踌躇了片刻，男人跟上了白莲教徒们的步伐。
他只是，突然有些好奇。
和关樵的想象不同，白莲教的总坛并没有多气魄，只是十几间土屋瓦房坐落在一起，更像是个小村落。
其中规模最大的建筑物，竟然是一间……医馆？
闻着空气中的草药香气，关樵做出了这个判断。
据教徒介绍，医馆中全都是白莲从各地接来的流民。有已经从瘟疫中痊愈，在这里休养生息的；也有尚带着一身病痛，在这里接受治疗的。
“那边是……？”关樵有些诧异的指向角落的一间茅屋，里面正传来一阵阵的朗朗读书声。
都像是些学龄的幼童。
“你们白莲教内部还设有学堂？”
“有我们自己教众的子女……也有家里供不起，送到我们这边的。”
白莲圣女慢悠悠地走到关樵身边，目光澄澈：“救人、助人、教人，我们每天做的事情，无非就是这些。”
“可……他们都是些凡人？”
关樵的声音有些颤抖。
“凡人，才是这世界的根本。”
圣女的声音无比坚定。
关樵在说到这里时，眼中闪耀着一种莫名的光辉。
楚歌在一旁静默不语。
他知道，不管张乾现在的情况如何，不管这次事情最终的结果如何，关樵都不可能再回蓬莱了。
因为关樵眼中的这种光辉，他并不陌生。
那是一种愿意为了某种理念付出生命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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