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我说……真的没问题吗？”
台上那位秃顶的班主任正眉飞色舞的演讲着我们未来三年所需背负的责任，台下最后一排的我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顾泠的手肘小声说道。
“没问题，坐在哪里不都无所谓嘛，我又不近视，不影响学习的。”
顾泠转过头，用随性的态度说着。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刚刚那样突然在班上发……发狂，会不会……”
我不安的看向斜前方两个时不时转头对我们投来敌意目光的女生，然后暗自为女孩的未来捏了把汗，正所谓树大招风，这种情况在我以前的那个学校太常有了，那些一上来就感觉很拽很狂的人，一般不出二十四个小时就会被更拽更狂的人拉进校外小卖部交流感情。
所以她刚开学就给班上的人来了个下马威，保不齐一会儿校门都难出。
“啧混蛋，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我发狂？这叫护犊子懂不懂？我刚才也说了，你现在开始就是我的跟班了，所以他们笑话你我必须站出来护着啊。”
然而顾泠只是嗔怪的锤了一下我的胳膊，对这种事丝毫不在意。
“什么？！你来真的啊？真把我当小弟了？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的。”
“对啊，要不然呢？”
看到女孩认真的神态，我内心慢慢的震惊。
“那你要是放学被围堵的话是不是我还得替你挨打？”
“嗯……我还真没这样想过，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呢，把你丢给他们我拼命的跑，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顾泠捏着下巴思索了一瞬，然后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恶趣味，坏笑着对我说到。
最毒不过妇人心啊！我绝望的在心里默默喊出。
“不过放心啦，这种事在疯中不会发生的。”
见我一脸生无可恋的往椅子后一靠，顾泠不禁笑了起来，但是碍于班主任还在口若悬河的说着东西，只是捂着嘴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到。
“此话怎讲？”
“哈？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呀，姑奶奶，我昨天才第一次来到秋枫市啊！”
“哦对……我给忘了。”
顾泠拍了拍脑袋，一副贵人多忘事的样子。那敢问昨晚被我碰见穿着内衣去洗澡的事情还记得吗？
不过这话要是真的对她说出，估计我会被她在课上从窗户丢出去吧，探出脑袋往窗外看了一眼，我想象了一下自己从3楼摔下去的血腥场面，然后一脸恶寒的收回了头。
“嘛……这件事还得从这个疯中创办以来说起。如你所见，这是一所很年轻的学校，满打满算的话创办也还不到十年。”
“哦，能看出来历史不长，但没想到这么年轻。”
这说的倒也是，从学校的环境就能看的出来，老学校即使翻新几次也还会有些说不上来的历史感，但这所枫城一中却不同，除了没什么特色的大门以外，走进学校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
“而且咱们这个国家凡事都讲究新什么，新气象这种，所以在市中心这里新办的一所学校当然要与其他地方的有所不同才行，因此这所学校的校长就抓住了学生素质这一方面来大做文章。”
“这个东西要怎么做到和别的地方不同啊？”我有些不能理解话中的意思，迷惑的看着女孩。
顾泠将绑着马尾的皮筋拿下来，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顷刻间如瀑布般散开，带着沁人的香气，女孩理了理凌乱的发丝，重新扎好马尾辫然后接着对我说到。
“审核。”
“啊？”
“就是审核啊，但是这所学校的审核制度可是非常严肃的，不仅要查你以前有没有惩处记录，还要在你身边的人中开展调查，这样之后还需达成一堆的指标，最终确定你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乖宝宝时，才会真正的录取你。”
“一堆指标？比如……”
“比如你的性格、脾气、抗压能力、心里承受能力等，这些都是评判你容不容易经常惹事和会不会给老师添麻烦这样。”
“这么变态吗？那这些都是暗中调查的吗？”
我吃惊的问道，然后回想了一下从报考这所学校到今天坐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的确没有做过任何莫名其妙的调查问卷，也没有碰到些奇奇怪怪的人，但就算是这样，我的信息也赤裸裸的被查到，真是细思极恐啊。
“是的，都是从暗地里调查的，你也觉得这个学校变态是吧？不对，真正变态的是这个校长，有点臭钱就为所欲为！还搞这种调查，恶心！”
顾泠示意我靠近，然后小声说着校长的坏话。
一时间接受了这么多潜规则的我内心此时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想了想当初收到寄到家的录取通知书时雀跃的动作，不禁后脊一阵寒凉。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在意你担心的那种事情了吧？这里坐着的全是乖乖宝，至少做不出来那种事情，而且他们也和你一样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肯定会故意叛逆的。”
女孩忽然骄傲的笑了起来，我无语的看着她然后环顾了下四周，看到的学生面容都是较为和善的，虽然知道只看面相就评判一个人的好坏这种事情是没有道理依据的，但还是能凭第六感大差不差的感觉出来的。
“既然校方有意隐瞒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呢？”
“你管姑奶奶我怎么知道的！”
“唔……”
又是和上次一样的回答，总感觉越和她相处她就变得越神秘一样，这有些不合常理啊。
算了……这种东西肯定会在将来某一刻知道的。
但是这样的话，还有一件事我不能理解。
“既然这里是好学生聚集地，那你为啥要来这个学校啊？”我转过头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顾泠。
“老娘看着不像好学生吗？”
顾泠瞪大了双眼回应着我的目光，然后伸出了拳头。
“不不不！”
“嗯？”
“啊啊啊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哎呀，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啊！总之你为什么有时会装出那种坏孩子的感觉啊？”
望着对我回答不满起来的顾泠，情急之下我终于将对她一直以来给我的奇怪感觉说了出来。
“你也看出来是装的了啊……”顾泠像是受到了打击一般，刚才的气焰瞬间消失，然后微微低下了头。
废话，谁看不出来啊？明明就是一个温柔可爱的邻家小妹，却非得刻意营造出不良的气质，怎么看都觉得违和感十足吧！
“唉……这两个月的学习算是白费了。”
“学习什么？成为不良吗？”
“是啊，学习他们的语气，学习他们的做法，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
“可是为什么要学他们啊，不对，为什么要装成他们呢？”
我还是没法理解女孩的做法，要说榜样的话那有的是，何苦要以不良为目标呢？这不是褒义词吧？不是吧？
“因为……如果我还一直是原来那样的自己的话，我的人生就不是由我掌握的了……”
这句话忽然让谈话气氛低沉了许多，顾泠低下了头，睫毛微微颤抖着，喃喃的念叨出不同于刚才对话的更深奥的东西。
望着女孩突然的消极，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憋了半天也没想到安慰她的话。
“可是如果只是想改变自己的话，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的吧，为什么非得是不良？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吧？至少大多数人都是那么认为的。”
回想起初中时期那些令人生畏的不良少年，我确实不希望面前的女孩去沾染那些东西，变得颓废变得狂妄变得轻浮，最后自暴自弃的将自己堕落下去，所以我只能劝阻她，试图挽回她的心意。
“只有这样，真的只有这样……”
女孩一手托着腮一手揉捻着桌上掉落的发丝，眉心微微蹙起，眼睛无神的望向讲台处还在亢奋演讲的班主任，小声的呢喃出无奈的话语。
看着女孩的侧脸，精致的面容与初次见面时一样美丽，天生就光滑无比的皮肤即使不画任何妆都能欺寒赛雪，眼睛时不时动着，连带着长长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初生蝴蝶的翅膀般动人，粉嫩晶莹的嘴唇有节奏的一开一合，轻轻吐出温热的气息，只不过这姣好的脸上此时却挂着一丝的忧愁。
似乎是被她的忧郁所感染，我的心中五味杂陈同时又笼罩着一股莫大的无力感。
“呐，程安，你会帮我吧？”
顾泠忽然转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认真无比的说到。
我与她的目光碰撞了一秒，随即不由自主的往斜下方移开，好像在刻意的回避这个问题一样，我沉默了起来。
女孩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反而意外的有种恳求的意思，这让我很是难办，我并不喜欢麻烦的东西，所以很少参与进别人自己的事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认为过多的过问他人自己的事情是很无礼的一件事，因此我就像一个不近人情的机器一样，从不主动去管周围的人也从不接受他们的请求。
从很早我就有这种想法了，也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周围再没有能与我联系的人了。
也许是封闭太久想出来活动活动，亦或者是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所打动，此刻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想法竟然有所动摇。
帮一次吧？就帮一次吧？尽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帮一次她吧，哪怕再麻烦，我也会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因为……我也到了该改变自己的时候了。
周围环境周围的人都在做出改变，我也没有理由再躲闪下去了。
发散的目光重新汇集起来，凝聚在顾泠的脸上，女孩依旧保持着认真的表情，等待着我的回复。
我平复了一下因为她那找不出任何瑕疵的面容引发的心跳，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我的能力有限，我也深知自己是个废柴，但是如果你想，我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有能力交给你，我会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哪怕最后我会受伤，哪怕最后我会失去所有，我也要让你去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
我发自肺腑的说着，这的确是我最真实的想法，面前的女孩是我决定改变自己之后第一个帮助的人，我没有理由有所保留。
……
空气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我没反应的情况下，脸上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一瞬间之后接触的地方又转为火辣辣的烧疼。
“啪！”
“你打我干嘛？”
我捂着脸没好气的看着猛地站起来的顾泠，班主任终于停下了演讲，全班的人都被我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而我此时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次非得搞清楚女孩打我的理由才行！于是我只是快速的扫了一眼周围，又抬头看向了女孩。
这一看不要紧，把我吓了一跳。
女孩裸露在外原本雪白的肌肤此时通红无比，仿佛一掐就能掐出血珠一样，尤其是脸上和耳朵，我都担心会不会直接把她烤熟了。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的杂乱，生气，尴尬，好像还有一丝的小开心全此时全部揉在了五官上，形成一种惹人发笑的奇特表情。
“你……你你……”
而她此时的话也说的结结巴巴，但是音调听着比平常高了不少。
“你在……在说什么肉麻的话啊。”
“什么肉麻的话？不是你说让我帮你的吗？”
我略微有些气愤，捂着和她同样红彤彤的半边脸怒视着她。明明才决定帮她来着，转脸给了我一巴掌，可恶，真是不想管她了。
“我……我说的帮不是……不是……帮这个啦！！！”
“那是什么？拜托讲清楚啊！”
我真的有些生气，在周围那么多人的目光下纠结这种东西，老脸都要丢尽了。
余光快速扫了眼周围，秃顶老班正卷着书面带令人发毛的笑看过来。
女孩鼓着腮，一边环视四周一边深呼吸着，像是憋了什么话讲不出一样。
“吵完了吗？”
老班平和的话忽然响起，但这平和中却带着凛冽的寒气，我连忙起身与女孩一同站着，耷拉着头面对着老班。
“既然吵完了，那现在可不可以出去了？”
“好的老师。”
不由分说，我深知此时不顺着老班命令来会出大事，于是在下面碰了碰女孩的手，然后迈着步子走出了教室。
顾泠低着脑袋跟随我的步子也出了门。
随后，心满意足的老班再次慷慨激情的奉献着自己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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