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曼感觉，自己有些累了。
先是误打误撞地进入了魔女的心像世界，接着又是被所谓的“赴火蝶”拉入祂的神国。
尽管十多年以来他在宝石城里接受了家族中最高等的教育，在经历过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后，他还是感受到自己的学识匮乏。
难以理解，或许这就是被历史掩盖的一些东西吧。
以现有的理论无法解释，但又确实存在过的一些东西。
睁开疲惫的双眸，从坍塌的墙垣旁坐起，沙曼握住了在身旁的长剑，第一时间想起了将他从神国中救出的魔女小姐。
在那种存在的领域内展开术式，那位魔女小姐的代价大概也不轻。
“请问您还在吗？”低头望向自己的心脏位置，沙曼低声询问道。
血液流淌，坚韧的心脏仍在它原本的岗位上，顽强地搏动着。
寒风吹过少年的鬓角，几缕湿漉漉的长发贴附在脖颈上，不禁让少年打了个寒颤。
“本来我是在心像世界里沉睡的，谁想到你居然迈入了那个家伙的神国。”听得出来，魔女的声音稍显无奈。
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魔女小姐在暴雨里现身，白皙的小手提起缀满蔷薇花的裙摆，向少年点头致意，以示问候。
“你这样的让人不省心的后辈，我还是头一次见。”
魔女扶着自己的额头，开始数落起沙曼。
“两次为了吊住你的性命，我已经花了20年的魔力，现在再把你从那家伙的神国里揪出来，又花了40年的魔力，你猜我还剩多少年的魔力储备？”
“拜托，我的法力池可经不起你这么挥霍，这种事情要是再来几次的话，我肯定会疯掉的。”
沙曼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两只手互相扒拉着，不敢对上魔女小姐训斥的目光。
“你简直……”
魔女小姐显然被气得不轻，她摘下尖顶的巫术帽，恶狠狠地甩到地上。
“要不是有事情要拜托你去做，我才不愿意受这种气。”
说完，她一屁股坐到另一旁稍显干净的瓦砾堆的顶端，翘起二郎腿。
她不想再纠结这些糟心的事情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魔女小姐放弃了数落沙曼的事情，毕竟还是要让他明白珍惜生命的可贵的。
只不过，其他的可以先放在一边，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魔女小姐告知沙曼。
“喂，你。”魔女小姐瞥了一眼心虚的沙曼，“我记得，你回到这里，是为了找到妹妹对吧。”
“嗯。”
“哼，愚蠢。”魔女小姐撩起银色的长发，缠绕在指尖把玩，“你应该很清楚，这种程度的魔力灾变过后，除了衍生出的魔物之外，不可能有任何的活物。”
沙曼没有回应，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他拎起精灵赠予的长剑，依靠墙垣吃力地站起，打算继续朝着废墟的深处探索。
“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都说了，她不可能还活着，以你现在的状态，贸然深入无异于送死。”
魔女小姐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是沙曼没有停下脚步。
讲道理，如果不是真的有求于沙曼，她早就撇下这烦人的后辈不管了。
“站住。”
沙曼依旧一瘸一拐地朝着废墟深处走去，像是没有听到魔女小姐的话一样。
“我让你站住。”
魔女小姐打了个响指，身形瞬间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沙曼的面前。
她拿起一根橡木魔杖，抬手抵住沙曼的额头。
“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去地狱陪你妹妹吗？”
“不。”黑发的少年捏住魔杖的尖端，嗓音略显疲惫，“我要找到她，然后和她一起离开这里。”
绵密的雨幕中，戴着兜帽的黑发少年无言地望向街区之外的某个地方，那是他与少女相依为命的住所。
两榻床铺，一套桌椅，几本藏书，这就是他与少女拥有的全部。
他还记得，在她没有色彩的世界里，沙曼就是她全部的色彩。
“在找到妹妹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沙曼握住魔杖，就这么站在雨幕中，与面前的魔女对峙。
“请你谅解我的心情，让我过去，回到她的身边。”
几秒后，魔女抽回魔杖，无奈地笑了。
她也想过这样的可能性，但现在看来，魔女小姐还是低估了这让人不省心的后辈。
魔女小姐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沙曼在兜帽下疲惫的眸子：“像你这样不愿意接受现实，把奢望当成希望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她让开道路，扶额摇头。
果然，沙曼拄着长剑摇摇晃晃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
“真不知道该夸你坚强，还是该骂你愚蠢，但是你得记住，我只会再帮你两次，要是你真的死在这片废墟里，那可没有人会帮你收尸。”
魔女小姐提起裙摆，绕开水洼，光着小脚丫跟上沙曼的脚步。
一不小心，白皙的脚趾踩在水坑里，啪嗒一声溅起浑浊的泥水。
“啧，真是麻烦，灵魂残缺的状态下还不能离你太远。”魔女小姐不满地嘀咕着。
跟着这头倔驴绝对不是出自她的本愿，要是有其他选择的话，她绝对会脱离这个完全没法沟通的宿主，挑选另外的合适人选。
“喂，你还有干净的布或者绷带吗？有的话给我点。”
魔女小姐扯住沙曼的衣角，一脸别扭地向他索要东西。
沙曼转过头，漂亮的眸子微微有些动摇。
“您也需要这种东西吗？”蓝色眼眸的少年从怀里取出一卷纱布。
“别误会，我可不会被这些碎石头划伤，只是不小心被泥水溅到裙子了，有点不爽。”
魔女小姐跑到沙曼的跟前，一把抢过他方才取出的纱布。
将纱布掂在掌心中，对魔力感知敏锐的魔女小姐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咦？”
她疑惑地撑起下巴，用那对清澈的银眸打量着手中的纱布，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在研究这件物品的成分。
“后辈，你从哪里得到这卷纱布的？”
“额，一只精灵送的。”
魔女小姐的突然接近，让沙曼有些不自在，他不自觉缩了缩手臂。
“精灵吗。”银发的魔女小姐歪着脑袋，食指与拇指呈v字比在下巴上，作思考状，“在这个时代能做出蕴含魔力的药品，那只精灵也不简单啊。”
一会儿之后，魔女小姐失去了兴趣，将纱布丢还给沙曼。
“看你的情况，还需要这玩意儿吊着命，我就不用了，反正就这么一点路，裙子脏就脏了吧。”
反正能用魔力清洗干净，就不浪费医疗用品了。
魔女小姐捋顺了被打湿的银色长发，瞥了一眼衣衫褴褛的黑发少年。
诶，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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