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姆妈房间里吵吵闹闹,钱菊英的哥哥钱菊明进来看个究竟。进来一看不觉得大吃一惊。见妹妹跪在地上,阿爹正在大发雷霆,还举起潮烟棒往妹妹身上打,于是伸手接住了阿爹手中的潮烟棒。接着说:什么事呀,阿爹、姆妈发如此大火,就不好好说吗?
钱菊英阿爹把潮烟棒一扔,气呼呼地说: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自己去问他。
平时,钱菊明是喜欢这个妹妹的,妹妹不仅长得漂亮,而且也懂事。阿爹、姆妈平时也宝贝妹妹,今天阿爹、姆妈对妹妹发如此大火,钱菊明也是第一次看到,妹妹一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才会招来阿爹姆妈的大祸。
发火,打解决问题吗?还是心疼的把妹妹从地上拉起来。说:什么事好好的说,打、骂都解决不了问题。
钱夫人说: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没有出嫁,就在外面偷男人,而且肚子里已经有了。
钱菊明一听也不觉得大吃一惊。
钱菊英阿爹一听“肚子已经有了”捡起炒烟棒又要往钱菊英身上打,多亏被钱菊明接住。对着阿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您打她,骂她能解决问题吗?
钱菊英阿爹拿着潮钱烟棒,背着手,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钱菊明来到姆妈面前,说:姆妈事情已经发生,刚生气不解决问题。依我看非法几种办法。人不知鬼不觉,打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向顾家退婚,把妹妹嫁到林家;还有,干脆瞒天过海,叫媒婆到顾家催婚,如果这样能成,是最体面的。
钱菊明在阿爹、姆妈眼里是最聪明懂事的,也比较开明。钱夫人一听儿子的话是有点道理。于是说:我看退婚很难,光是彩礼都赔不起,也弄得大家都很难堪。女人怀孕七八个月就生孩子有的是。这事我与你阿爹商量一下,再作道理。
钱菊明又来到妹妹钱菊英身边。问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是有婚配之人,怎么做出这样的傻事?当然,情感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你想怎么办?哥哥总是支持你。
钱菊英总算说话了。她说:哥哥,实不相瞒,二年前,我在危难之际是林公子救了我,从此,我们有了来往,产生了真感情。为了我们这个家,也为了林公子,我愿意提早出嫁到顾家。
王媒婆来回整整跑了一天,回到南浔北里村,已经是下午。王媒婆笑嘻嘻的走进钱家。人还没有进门,笑声已经向屋里通报:嘻嘻,哎呦,走了一天,走得我这老太婆脚上都气泡了。
见王媒婆进来,钱夫人也笑着迎出门来。说:王婆婆,辛苦您了。快坐下,喝口水。
王媒婆脱下鞋,笑着说:钱家姆妈,侬看,脚上起了好几个泡,哎呦,真的吃力煞了。
钱夫人笑着说:辛苦,所以呀,十八只蹄髈也不是随便好吃的,否则,大家都去抢着做媒人了。嘻嘻。
王媒婆笑着说:还好还好,这次啊,算是巧了,我不去啊,顾家也要派人来了。讲明年是“盲年”不好结婚,所以啊,今年必须要结婚。大家呀,七端八正,都准备好了。日子就定在这个月的十八,不晓得你家,来得及吗?
钱夫人笑着说:这样算下来,还有十多天时间,我家呀,也没有什么再准备的了,就是还有几床被子没有缝,也快也快。
王媒婆又说:钱家姆妈,侬不晓得,其实呀,那顾家老夫人啊还有一个人鬼心思呢,说什么现在的年轻人讲不清楚,你家阿囡啊,真的那么漂亮,哪里有王孙公子见了不喜欢?嘻嘻。
这句话也说得钱夫人心里忐忑不安。
钱菊英要结婚了。
哥哥钱菊明把妹妹叫到自己房间。对妹妹说:你啊,就要结婚了,将是为人之妻,到了夫家,应该好好过日子才是。前面这段感情啊应该了结了,不要再藕断丝连。应该去和人家说清楚,毕竟你们是真心相爱过。
钱菊英含着眼泪,点点头。
钱菊英结婚前夜。
南浔郊外的浓桑丛中。月光下,林学泗和钱菊英席地而坐。
钱菊英含着眼泪靠在林学泗肩上。哭丧着说:林兄,我们只能来世再做夫妻了。
林学泗无奈地说:不管你到天涯海角,我心中总是有你。我会经常想起我们每次相见的情景,还有,还有你肚子里我们的孩子。
钱菊英一把抱住林学泗泣不成声。
林学泗用手帮钱菊英擦了一擦眼泪。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交给了钱菊英。说:这块玉佩还是我小时候我奶奶给我带上的。往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以后,不管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就把它挂在他(她)的脖子上,说明他(她)的爹一直都在爱着他(她)和他(她)的母亲。
钱菊英也掏出一个绣花荷包交给林学泗。说:这个荷包是我亲手绣的,希望您,看到这个荷包,就想起了我。
林学泗接过荷包,不觉得也感到伤心地掉下眼泪。
钱菊英说:林兄,我们都要珍惜今天的时光。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女人,今天,我想,我想最后一次是您的女人。
顾家娶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花轿停在了钱家门前的道场上。
门前道场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不久,新娘钱菊英由妆花妈妈搀扶着上轿。钱菊英虽然化妆着穿了婚服,头上带着凤冠,脸上挂了一副墨镜,但她仍然认出不远处站在一个人,曾经多次彼此肌体相拥的身影,她也看到,林兄在偷偷的掉眼泪。
是世道,是礼教。让她就这样带着所有的无奈,带着无比的眷恋,带着他的孩子走了。钱菊英不觉失声痛哭。
妆花妈妈一声“起轿!”顿时,乐队响起,鞭炮响起,震耳欲聋。但花轿里的哭声撕心裂肺,盖过了一切声响。
花轿渐渐的远去,钱菊英还不停的从花轿中探出头来,看着还站在那里的林学泗。她大声喊道:林兄,我下辈子一定嫁给您!
林学泗坐在那里,手中拿着荷包,仔细地看着,上面绣着一对鸳鸯,栩栩如生。这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让林学泗痛不欲生。
自从钱菊英结婚以后,林学泗和她再也没有见过面。后来听说钱菊英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又听说顾家遭到了不幸,全家老小无一幸免于难。
现在,自己的儿子林江相爱的姑娘如果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的话,那他们哪里知道,两人相爱的原来是一对兄妹?那么,自己又将如何交代?
林学泗有点坐立不安,真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等待他的结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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