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萝莉在前边探路，我拖着行李紧随其后，仅过几分钟我们便来到了虹光城紫谭区主街道。
放眼望去，道路两旁人流如潮，个个争先恐后地从人行道、天桥横跨道路；大批无人机、自动汽车井然有序地运行着，同时还有疑似身着金属装甲的机器警察在执勤；以紫色为主的各色霓虹标牌光芒四射，不断穿透眼镜充斥着我的眼膜，广告宣传声则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机器人萝莉并没有因此景慢下脚步。当她发现我不自觉地迷失在这片景象当中时，她一脸不爽并催促道：“啊喂，要放轻松也别选现在呐。”
“我寻思也没人敢在人群间暗中观察我们……”
“以防万一，小心点总没错。”
“……也对。”
想到自己不久前就因掉以轻心而差点丧生，我只得继续跟着她步伐前进。
没过多久，机器人萝莉总算把我带到了暮光明灯古玩店。
这家位于街道末端、紫谭区边缘的古玩店实在不一般。龙纹浮雕红柱子立于白面墙四角；窗户看不出任何玻璃材质，取而代之的是由方正条纹和框架组合而成；在房屋顶上，多排青色瓦片沿屋脊而下交错重叠，经紫光照射竟散发出些许鳞光。
登上台阶，经门槛跨入店内，复古感愈发浓烈。
黑色棉纱地毯绘以金黄色图案，轻轻踩上去，便感觉它轻柔得恰到好处。说真的，谁能拒绝这种足部享受？
天花板上悬挂着多盏长条灯笼，由它们散发的黄色光芒，连同（可能夹有隔音材料）的白砂浆墙壁，将外界各种杂色、噪音全部拒之门外，把温暖、安定的氛围播撒到店铺里的每个角落。
木制货架林立在店铺两侧，几乎每个货架都摆放着稀奇古怪的物件，你想要的全都能在这里找到……大概吧。
挑这时候来店的人和机器人不多，多数都是老年人和略有残损的旧式机器人。他们大概正在从古董堆里寻找过去的影子。
没多久，我和机器人萝莉走到前台。前台边有位男性机器人，扁锥形机械耳，白头发、红瞳孔，人造皮肤上的接缝比我旁边的檀更加明显。从穿着上来看，他更有可能是古玩店的服务生，而非店主本人。
待到他把手头上那点杂事处理完后，他才注意到我们俩。
“檀，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夜不归宿是你的常态呢。”
“因为我旁边这小伙子想寻求庇护。”
凡看向我，见到我那副刚受过苦难的面孔。
“你心情似乎挺糟的……发生什么了吗？”
“这人才刚进城不久就被人绑架。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他可能连重见天日的机会都没有。”
“他怎么没预料到虹光城会潜藏着危险？”
“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呆头呆脑的。”
……她好毒舌啊。
“咳咳，我有名字的，叫陈冰。而且在他人面前说坏话可不太好……注意点。”
“哼，你管得着么～。”
檀无视了我说的话，她把头甩过一边，朝门口方向奔去。
“没办法，檀最近时常用这种语气跟其他人说话，哪怕在父亲大人面前也照样……我可不知道她出了什么故障。”
“算了，先谈正事。”
又到我从口袋里掏出铁质徽章的时间。
“啊，这是父亲大人不久前提起的徽章……你想跟他见面，对吧？”
“事实上我就是为此来到虹光城的。我目前面临许多问题，需要他出手相助。”
“好的。请允许我先暂时把你的行李放好，之后请跟我来。”
行李被凡放置于前台下部，而后他牵着我的手从前台后方的楼梯把我带到了二楼。
在我进到二楼后，凡就回一楼继续履行职责去了。
用手轻轻推客厅门，门随着嘎吱作响声敞开。
这位年过古稀，塌鼻梁上架有老花镜的白发店主正静静地躺在安乐椅上看电视。
见他侧边还有个板凳，我默默坐好并打招呼：
“呃，你好，请问你是……”
“叫我路炀就行。”
可能是年纪大了腰板不好，路炀想坐起来而没能成功，只好继续躺着。
掌管古玩店，还是两个机器人的所有者，他可不简单。
“咳咳，又是凡送到这里的年轻人么……唉，现在还好，要是人再多点我这老夫子实在应付不来……”
“其实，怎么说呢，我也并没有想到会打扰到你……抱歉。”
“没关系，你们年轻人好奇心挺旺盛，不知道这回事也很正常。有什么疑问尽管提。”
“那么……”
稍作停顿。
“……那位叫做‘檀’的机器人救了我一命，对此我感激不尽。但我觉得她言行举止比较奇怪，是不是……”
“她啊，她跟我共处已有六个年头了。檀最初不知何故被人遗弃在路旁，长期无人问津。我当时看到她后就在想，要是这机器女孩被回收，送到焚化炉内烧毁，未免太过可惜。借一位机械师的帮助，我才得以将檀带到古玩店并把她修好。”
“后来我从机械师那边得知檀的各个部件均为特制品，市面上能供她使用的适配部件少之又少。也就是说，檀终将因部件老化出现各种毛病，除她的创造者外，谁都救不活她。”
“真是个不幸的机器人。”
“的确如此，不过我从未跟她提及有关命运的话题。相反，我帮她找到另一条出路。”
“她能怎么做？”
“于她而言，帮助那些受生命威胁的人最重要。我则拿出部分积蓄给她配备武器和其它装备，好让她在这世上发光发热。希望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能体谅檀，她和我都已经和往昔时光无缘了。”
话到这里，路炀依然十分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难不成……？
“打扰一下，你见过这个小物件么？”我把徽章递给他看。
还是平静，只是路炀眼里多了点色泽。
“居然是从前我亲手创作的工艺品……那个年代真令人怀念。”
接着他用几十分钟涛涛不绝地讲了从前世界长什么样。什么从前人心地善良，现在人心险恶啊；什么从前开私人载具想去哪就去哪，现在用个公共自动汽车还到处受限啊；什么从前女儿因工作而离开他，现在不知她状况如何啊……
反正我听着听着时不时就打个呵欠，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听进半点东西。
直到路炀回到正题上：
“……那男人的家庭遭受经济混乱的冲击，难以为续，最终只能求助于我。我不假思索便同意无偿帮他一把。说是无偿，男人后来依然主动将那笔钱全额还给我，不拒绝他的心意都难。”
“我们二人就从此断断续续相互往来了十几年。期间他曾带来一台奇特的头戴式设备，希望我能够将这个设备存好，同时也要求我留下物件作为他的后人重新启用装置的凭证。当然，我没理由拒绝他，于是就有了这铁质徽章。”
听到路炀提及徽章的事，我睡意全无。
“啊，对对对。”
“最近我才了解到他过世的消息。正想着怎么处理后事，你出现在这里，徽章还在，而设备也终于能物归原主了。”
路炀又一次尝试起身，依然没能成。
“唉，我筋骨实在不好，想去把装置给你带过来都难……”
“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去拿也行。”
“那就这样吧。”
拿湿抹布擦去灰尘，再轻拍几下，我总算从屋顶阁楼的陈旧杂物中将父亲遗留的设备和他的手写笔记给清理出来。
乍一看，这个设备似乎是个能调节长度的丝带，丝带两端均连接在黑色塑料盒子两侧。
盒子表面刻有文字，上边只有“清醒梦漫游设备”这七个字可见，其它文字则已经磨损到无法辩识的地步。
用手撑起盒子，能感到当中分量十足，这个设备的大部分重要零件应该都在里边。
此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先把老古董给充好电，过段时间应该能用。
接着我和路炀谈论机器人烁星、临时在古玩店内定居等问题。之后回到一楼，刚好见檀将烁星从门口背到前台。
看样子她刚经历过某场战斗，全身上下多出几道划伤、弹孔；轻型装甲的裙角被人烧毁半边；手臂上有两三块人造皮肤脱落，暴露出其中复杂的机械结构。此时檀满脸怪笑，感觉她那张脸皮随时都会崩掉。相对应的，她瞳孔中央的红点也异常明亮。此外她还带着某股浓重腥臭味，不知她刚经历过什么。
在她抵达前台的刹那，檀将烁星轻轻甩到地上，卸下双刀，而后她自己低头用一只手臂抵着前台，看起来十分不妙。
“天哪，檀，你怎么了？”
“帮那小伙子干点善后工作而已。看哪，陈冰，我把你的机器人给带回来了，我，我做的不错吧～？”
“他完好无损是没错……可你都伤成这样，现在你应该先担心自己才对。”
我心里顿时慌的一匹，就怕檀会突然暴走。
“我怎么可，可能会有问题呢，只是，只是需要点修理就好。啊哈哈，没错，我得去对面那家店待半天了，其它事情你们看着办吧~！”
檀一瘸一拐着走开，即将再次从前门离开古玩店。
“喂，你别急，我的烁星也需要修理啊！”
我连忙抱起烁星，朝檀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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