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王桂,几乎每天都会在老地方和沈谦见面。
“谦哥,我最近开始锻炼了!等着我,我很快就配得上当谦哥的小弟了!”
……
“谦哥!我现在每天都要吃三个鸡蛋,喝两盒牛奶!看!我是不是比之前变得强壮了一点!”
……
“谦哥!我这个星期又长高了一点!我肯定很快就能长得和谦哥差不多高,然后让所有人都害怕我们!”
……
“谦哥!我终于亲手打败那几个讨人厌的家伙了!还救下了一个女生喔,嘿嘿……就像那天谦哥救了我一样!”
……
“谦哥!他们两个是我的小弟!没想到我也有能收小弟的一天啊,他们还一口一个叫我桂哥,嘿嘿……但我离谦哥还差得远呢!”
……
“谦哥,我跟你说,我今天又把那个家伙打趴下了!哈!你是不知道他倒在地上跟我求饶的模样有多好笑,真想让谦哥也看看——为什么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啊,谦哥?”
……
“今天我们真的是大丰收啊谦哥!能不能赏个脸一起吃顿饭?当然,我来请!我想好好孝敬孝敬谦哥——”
砰!
沈谦的拳头,狠狠的砸到了王桂脸上。
“桂哥!”
那两个跟班被沈谦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随后连忙去扶被打得踉跄倒地的王桂。
“……滚开。”
然而,王桂只是呆呆的捂着被沈谦一拳打中的脸,嘴里对着跟班们小声说着。
跟班们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
“让你们滚远点听不见吗!耳聋啊?!”
王桂突如其来的爆喝声简直震耳欲聋,让跟班们吓得连滚带爬的离开。
“谦哥,为什么……?”
待到只剩下他们二人后,王桂愣愣的坐在地上捂着脸,用十分不解的目光,抬头看向了紧握双拳的沈谦。
“为什么?你还敢问我为什么?!”
暴怒的沈谦抓住了王桂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我问你,你身上的钱是他妈从哪来的?!”
“谦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回答我!王桂!”
王桂看着沈谦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然后喃喃的说:
“是那些被霸凌的人给我的……”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收他们的保护费?!”
“可是,我也救过他们啊,他们是因为感激我,所以才主动……”
看到王桂辩解的模样,沈谦突然笑了。
活了十几年,沈谦突然知道了怒极反笑是什么滋味。
“感激你,你说他们感激你?”
沈谦突然松开了手,把王桂扔到了地上。
“那你要不要解释一下,那些‘感激’你的人,为什么跑来我这里向我求助啊?!说啊!!”
满脸怒气的沈谦,让王桂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人会向谦哥告状?
我被谦哥救下来过,所以想报答谦哥,想把好东西全给谦哥。
那么,那些被我救过的人,也应该这么感激我才对啊?
为什么恩将仇报?
我,我……
“……够了。”
火气开始渐渐消退的沈谦,冷冷的看着王桂。
“今天之内,立马把你从他们手上拿的东西还回去,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丢下这句话后,沈谦转身离开了此地,只留下了宛如被父母责骂后的孩童般,愣愣的坐在原地。
……
“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跟谦哥告状的?!”
王桂站在曾经被沈谦搭救过的巷子里,朝着面前那四个畏畏缩缩的家伙怒吼道。
“不、不是的桂哥,你听我们解释……”
其中一个戴着高度近视镜的肥肥,满头大汗的开口。
“解释?解释个屁!都是你们的错,害得我今天被谦哥教训!”
王桂对着他们破口大骂。
“老子好心把你们从那群小混混手里救下来,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背着我去打小报告!一群白眼狼!操!”
王桂随手操起地上的一个空啤酒瓶,用尽全力的扔向另一侧的墙壁。
哐当!墨绿色的玻璃碎片溅了一地,吓得那几个被骂的人抱着头蹲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桂哥!我们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皮肤黝黑的一人站了出来,不停的向道着歉,可王桂看着他们的眼神却一点也没变。
为什么谦哥要为了这群只会任人鱼肉的软蛋说话?
凭什么?
他越想越气,往地上吐了一泡口水,随后从一旁被扔掉的破旧沙发上拆下来了一根带钉子的木棍,走到了那几个人面前。
王桂手中的带钉木棍,在空气中挥舞得呼呼作响。
“今天我就好好告诉你们,当白眼狼会是什么下场。”
王桂扭曲的笑着,而后双眼通红的将带钉木棍高高举过头顶。
“桂哥,求求你,不要!”
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向来受尽欺凌的四人,恐惧的缩成了一团,最后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
可那根带钉木棍最后并没有落下。
“你威风得很嘛,王桂。”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巷口的沈谦,语气冰冷的说道。
“谦……哥?”
像是按下了快门的照片,王桂的动作被定格在了钉棍挥下前的最后一刻。
他看着沈谦的目光中,既带着无与伦比的崇敬,又饱含委屈不甘的哀怨。
“你们几个,快走。”
可至始至终,沈谦却都没看过他哪怕一眼。
“这……”
他们四人面面相觑,似乎还没有理解这突然发生的情况。
“别让我说第三遍,走!”
怒火中烧的沈谦没有直接对他们说‘滚’,已经算是非常和善了。
“多谢……多谢狂犬哥!”
听到沈谦不耐烦的喊声,那四人这才一边道谢,一边连忙贴着墙根跑了出去。
待到众人离开,巷子里仅剩下他们二人后,沈谦才将视线缓缓的转向王桂。
“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沈谦的眼神后,王桂手中的钉棍从手中落至地面,随后他一边后退着一边抱住了脑袋,发出不成声的嘶吼。
“谦哥,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不要……!”
沈谦注视着他的目光中,除去出离的愤怒外,便只剩下了失望。
彻头彻尾的失望。
看到那个眼神,王桂就明白了。
自己已经再没办法成为谦哥的小弟,也再不可能得到他的认可了。
“谦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这样,不会再这样了……”
王桂卑微的低声恳求,甚至可以说成是祈祷声——并没有传进沈谦的耳朵中。
轰。
一道惊雷撕裂了黑云弥漫的天空,将王桂的声音和尊严一并击碎。灰色的雨点落在了城市的水泥路上,落在二人的脚边,溅出一道又一道肮脏的水痕。
“从今以后,别再叫我谦哥了。”
突如其来的暴雨将二人吞没,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明明大到刺耳,可王桂却还是完完整整的听清了沈谦的话。
那声音如同子弹般穿过,带走了王桂胸口上最后的体温。
他啪嗒一声跪在了水洼中,雨水从膝盖处向四周飞溅,王桂宛如断了线的木偶般呆若木鸡。
“永别了,王桂,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沈谦最后留给他的,不过是暴雨中冰冷的背影。
一步,两步,沈谦的步伐竟没有丝毫的犹豫。
为什么?
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还是得不到你的认可?
不会再来是什么意思?我们再也没办法见面了吗?
不、不行,这样不对……
浑身颤抖的王桂,指尖突然碰到了地上的钉棍,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窜过了他的脑海。
没错,没错……我只要比他变得更强不就好了吗?
只要赢过他,对……只要我能赢过他,不就不需要他的认可了吗?
只要我可以赢过他,那我就能成为新的他……一定是这样,必须是这样!
暴雨中,王桂操起了钉棍,随后跌跌撞撞的,真的是跌跌撞撞的奔向沈谦的背影。
正如他之前无数次追逐着沈谦的身姿一般。
“沈谦——!!!”
陷入疯狂的野兽,在淋漓的雨幕中咆哮着向心中的神明挥出利爪。
“……”
黑云之下,沈谦沉默的转身,像是早有预料般,用左臂接住了这一击。
迸裂的木屑在雨水中纷飞,刺入皮肉的铁钉混杂着红色的血,让沈谦的小臂不自然的向反方向弯曲。
没有后退,不可能后退。在王桂愣神的瞬间,沈谦猛的挥动已然骨折的左臂,仅一击便将王桂掀翻在地。
插在手臂中的铁钉划过了王桂的面颊,割开了他左侧的嘴角。
沈谦的一击仿佛抽走了王桂所有的力气,让他一动不动的仰倒在地,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脸上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
俯视着王桂最后的模样,沈谦拖着已经动弹不得的左臂,消失在了雨幕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桂在暴雨中狂笑,将雨血的混合物大口饮下。
他早已被沈谦嘴唇紧咬的痛心眼神彻底击溃。
这是王桂最后一次见到沈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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