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丑时三刻——作为一天中最为昏暗、同时也是人体最为疲惫的时段，寻常百姓自是早已熄灯入睡，放眼望去整个十里堡内一片寂静，除了到处乱窜的野猫野狗外，也就只剩那驻守了些许卫兵的城门楼子还算有点生气。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比如.......
哗啦~哗啦~
呼啸的寒风卷起大氅，亮银的长枪反射着月光。
双手抱怀立于城内最高的老槐树上，某位张三至今都无法准确叫出名字的黑姓青年就这般踩着枝丫，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小城。
这样的场景一直持续了很久，直至——
“喂，黑灰，换班了。”
肩膀被人一拍，始终穿着军装的少年仿佛是这才活过来一般，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旋即看向身后说道：“嗯？到时间了么？”
“喂，我说你小子，不会睡着了吧？”
看着自己好友的反映，名为柳京的青年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没有。”
揉了揉眼睛，‘黑灰’抻着胳膊答道：“就咱们现在的身体素质，才熬这么几个小时算什么？只是这个破地方，又没钟表又没手机的，我怎么知道如何判断时间？”
听到他的话，柳京略微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们总会找到办法回去的。”
“但愿吧。”
留下这句话，‘黑灰’朝他摆了摆手，旋即纵身跃下树梢，只留下柳京一人站在上面继续眺望着黑暗中的小城。
与此同时，树下。
“呼......呼.......”
蜷缩着身子，用棉被将自己裹成一团，原本白日里听说可以抓贼，于是说什么都要参与的公主殿下，此刻却是已经熬不住困意，整个人都仿佛树懒一般靠在苗疆女童的身上呼呼大睡。
而那个看上去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却依旧是那幅裸着胳膊，赤着脚，露着小腹的清凉打扮，不仅没有丝毫困意，还不时帮公主掸去面上的雪花。
这番景象却是让一旁斜靠树杆的张三略感诧异，要知道，他们的身体素质虽然可以确保自己长时间不睡觉不出问题，但却无法解决困意。
——和他为了晚上的行动，白天特意补了一觉不同，公主的这三个护卫却是没有休息过的，而此刻随着时间推移，他们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困意，反倒是愈发精神起来！
或许，这就是他们能当公主护卫的原因？
拿起酒壶，张三拔开塞子猛灌一口，感受着那股热流顺着喉咙滚下，不禁舒服地吐出一口白气。
而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落地声在耳边传来，张三不用去看，也知道来者究竟是谁，于是随手抄起地上的另一壶酒丢了过去。
“呼.......”
一口气干下去半瓶，穿着军装，被同伴称为‘黑灰’的少年同样长出口气后，这才看向张三说道：“我说张兄，你的办法不灵啊，咱们这都等了大半夜了。那家伙会不会不打算今晚动手？”
“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斜眼瞅了这家伙一下，张三从一旁的餐盒中取出一块牛肉，用内力稍微加热后丢入口中。
“我们白日里，明明已经摸到了那个家伙的藏身处......”
“可除了衣服和棉被，我们没有找到哪怕一个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随意捏了把雪擦去手上的油脂，张三看着他说道：“捉贼拿赃，捉奸成双。那个通缉令上又没有画他的脸，我们要是不能证明他身份，等衙门审出点东西最快也得三天。”
“那我们也应该先做点陷阱什么的吧？这要是万一........”
“没什么万一。”
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张三看着对方出声说道：“咱们四个先天，若是连个小贼都抓不住，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
沉默半晌，眼见自己无法说服张三，‘黑灰’又是喝了口酒，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般，这才再次出声：“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无论是你还是公主，都经常把先天这个词挂在嘴边？就仿佛成为了先天后就能无所不能一般.......所谓的先天究竟是什么？”
“噗........”
酒水化作一道银线喷出，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张三就仿佛听到了天地间最可笑的事。
嗯，这话若是一个中小门派的家伙来问，那他绝不会是这个反应，毕竟那帮家伙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很正常，但眼前这位......
重新打量了这个穿着军装的家伙一遍，张三出声说道：“你连先天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炼到了这个境界？你师傅怎么教的？”
“其实我们并没有师傅，我们是.......嗯，我们是跳崖后发现一个山洞里有武功秘籍，然后自己练的。”
“你们三个约好了往一个悬崖下面跳？”
“额.....是，是啊。”
翻了个白眼，张三心道：这种鬼话，你但凡换个正常人也不能信啊？
不过眼瞅着对方貌似是真不知道这个境界究竟代表了什么，于是张三便出声道：“行吧，那我就当是扫盲了，省的你们以后对自己的力量、地位一无所知出去给咱们这个境界的人丢脸。”
“嗯......首先，咱们练武练得是什么。这你总该知道吧？”
“额......”
听到他的话，‘黑灰’面露茫然，旋即摇了摇头说道：“要不......您从头讲讲？”
“..........你真不是在耍我？”
“真不是....”
狠狠咬了咬牙，面对这个明明达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却好似连最基础的东西都不懂的家伙，张三索性一发狠，直接从头讲起。
只见他以气为笔，在雪地之上写下‘气’、‘体’、‘境’三个大字。
而后指着它们对面前这位出声道：“这些，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唔.....”
看着面前的三个字，黑灰略作思考后出声答道：“气是真气？体是身体？境是境界？”
“对。”
点了点头，张三给出肯定答案的同时继续问道：“那么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
摇了摇头，‘黑灰’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而见他这样，张三长叹口气解答道：“和修炼道法者只需强大自身的意志力以及对规则、符箓的理解不同。我们习武之人讲究的是‘体’、‘气’合一。你的肉身强度决定了你的经脉韧性以及丹田的容量。因此‘体’越强，那么他所能运用、存储的‘气’也就越强。”
“但，光是锤炼你的‘体’和‘气’也不行，那样的话只是练死劲，没用。必须.....”
“必须接、化、发？”
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沉默，却是一旁的苗小玲，而听到她的话后，‘黑灰’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人说的没错。”
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张三看着依旧止不住笑的这位说道：“‘境’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协调你的肉体与真气，让其在总量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更加有效的应用。接、化、发这种说法虽然我没听说过，但听上去也是应用的方式之一。”
“嗯，按照习惯我们将‘境’大致分为：招式、贯通、临界、入道，四种阶段。”
“其中所谓的‘招式’阶段，就是前人们帮你总结好的固定套路，按照他们的方式你可以自然而然的引动体内的真气配合气血打出威力。但这不过只是仿照前人，鹦鹉学舌罢了。就算练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出息。撑死了也就比普通人强点。别人知道你招式的套路后随便都能弄死你。”
“‘贯通’则是在此基础之上，充分了解前人功法、招式运行的原理，而后将其运用到自己的每一次动作中，最终逐渐脱离了‘招式’的束缚，达到随便任何动作都可以发挥出同样威力的效果，达到这个境界后，恭喜你，你可以被称为所谓的后天武者了。而这也就是江湖中目前人数最多的一个层次。”
“然而，受到肉身限制，后天武者是有极限的。”
说着话，张三话锋一转说道：“当你在后天境界呆了一段时间后，你会发现，自己的‘体’以及‘气’都逐渐到达了极限，无论再怎么修炼，也很难有所突破。这是受制于咱们人类本身的限制，就算你锻炼的再勤奋也不可能增强了。”
“那么，该如何突破这个极限呢？”
说着话，张三刻意停顿了下，在他心中，这两位就算无知了点，但好歹也修炼到了这个程度，对身体曾经发生过的变化多少也该有所了解吧？可谁曾想，他从这二人眼中看到的除了茫然还是茫然，压根就没有半点其他情绪。
难道.......他们没经历过这个阶段？
心中暗自咂舌，不过张三还是继续讲了下去：“好吧，既然你们不知道，那我接着说。”
清了清嗓子，他继续道：“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可做的只有一件事：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道。”
“也就是在无法全面的增强的前提下，只单纯强化一点。选择一个适合自己或者想要的方向，将自身的经脉、气血、肌肉、体型等等都朝着这样一个方法改变。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迎来那种无法提升的极限后，便是所谓的‘临界’，也是登上先天前的最后一步。”
又是一个停顿，张三再次等了这两位片刻，他心中想的是，再怎么说你们也该有点共鸣了吧？可惜，让他失望的是，对方眼中依旧还是那种茫然。
见鬼了！这帮混蛋修炼的时候就没遇到过坎么？
压下心中的震惊，张三继续说道：“然后，就是最后一步。当你按照这个方法不断前进，哪怕是每次增强的效果再微弱，也依旧不停，那么当你前进到一定程度后就会与天地产生共鸣，从而自天地间截取力量。而这就是所谓的先天武者。”
说完这话后，张三终于出了口气，心想他们这下总该知道先天究竟为什么会被如此推崇了吧？可谁想，这两位在听完他的话后，相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说道：“所以，一个先天能打几个后天？”
“噗！”
体内气血翻涌，张三只觉得喉头一甜，差点没直接喷出口血去，他调整着自身的状态说道：“所以，我讲了这么半天，你们的关注点在这里么？”
“不然呢？”
眨了眨眼睛，黑灰和苗小玲同时看向了他：“不知道这个，我们以后怎么确定打不打得过对方？”
“行吧。”
长长地叹了口气，深感自己实在对牛弹琴的张三注视着面前的几位良久，方才说道：“能打几个我不知道，但是我朝最伟大的那位皇帝曾经在某次醉酒后这样评价过先天这个境界。”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轻轻咳嗽了下，张三刻意加粗了声线，用一种略带威严的嗓音说道：“‘这帮家伙，哪里还是练武的啊？这分明就是一颗颗人形核弹。早知道这样老子拼命发展军队有个屁用？’”
“嗯，据那位的说法，核弹是一种........”
“你说什么？核弹？”
听到他最后的那句话，原本沉默中的军装少年脸上忽然露出了激动的神色，而一旁的苗小玲更是连公主都不管了，直接跳了过来，两人就这样抓着张三的肩膀激动说道：“那位帝王的原话，是‘核弹’这个词对么？”
“额，对啊，怎么了？”
被他这激动的情绪闹得有些懵，张三满脸不解的答道。
“他........他叫什么名字？那位帝皇叫什么名字？”
“额......”
身体被来回摇晃，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张三出声答道：“我不都说了是咱们朝代最伟大的那个了么？还能是谁啊？”
“所以，名字，名字到底是什么？”
面对着已经接近疯狂的二人，张三舔了舔嘴唇，随后出声道：“隋武帝——杨广。怎么了？”
“哈？”
听到张三给出的答案，这两个家伙同时愣在了当场。而就在此刻，树梢之上一个声音传了下来。
“喂！准备了！城里有动静了！”
没有理会一旁天知道为什么一会热情一会冷静的苗女和黑姓青年，张三纵身一跃上了树梢，只留下这二位在那里消化着刚刚的信息。
有毛病，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至于这么激动么？
这一刻，他的心中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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