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A1360824，启动你的光学迷彩。”
头盔中传来特派员普雷斯科特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艾菲想起了他那张长着阴沟鼻布满鱼尾纹的脸，还有与他并不高大的身材明显不符的黑色大衣。
但他的地位在埃莫森之上，她选择了乖乖照做。
她的防护服是迪拉利安集团特制的，跟战斗员不同，原本调查员没有什么制式装备，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更多的是因地制宜，拿起啥用啥，但今天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埃莫森甚至还难得地叮嘱她注意个人防护。
虽说实弹演练跟在电脑制造的环境中还是有些不一样，但能伤到她的东西应该不多才对，她并不是很担心。
眨眼之间她已经进入了隐身的模式，但这种基于灵能的特殊能力很快就被灵能干扰器压制，她的身体再次显现了出来。
“......”
艾菲看了看悬在远处天空的战舰，无论是特派员还是通信员都没有给出解释。
调查员会面对各种复杂的环境，或许他们觉得她应该明白这一点。
灵能干扰器产生的高频震动只会扰乱F粒子，它最麻烦的地方在于它的频率虽然被控制在特定的范围内，却又完全是随机的，灵能力者想要通过解析其中的数据来调整自身的状态从而达到抵抗干扰的目的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办法倒是有很多，比如以压倒性的功率将它碾碎，或者像现在的艾菲一样，让灵能形成薄到肉眼不可见，却又无比坚实的屏障，这种程度的扰动已经无法撕开一个缺口了，除非施以猛烈的宏观层面上的冲击。
所以，艾菲并不在意她被逼出来这一点，而且她在上课的时候就知道了，最新一代的光学迷彩虽然能对抗红外线热成像，面对重力探测器却形同虚设。
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个年代，除了某些特定环境隐形技术压根就没什么用的关键之所在了，与其浪费能量在光学迷彩上，不如装备更强的屏蔽场和护盾。
“我要做什么？”
“有一份机密文件，找到它带回来。”
他说得很简单，也很明确，但那东西长啥样，他只字不提。调查员和战斗员不同，很多时候得自己寻找真相，艾菲觉得这真是有点难为她。
她扫视着这片工业废墟，寻找着其中的特别之处。
这是从军方那里借来的训练场，位于克莱斯顿东郊的矿场更东部，在更早以前这里也是新型的工业区，只不过异种蝎女王御驾亲征摧毁了这里，而开发商资金链断裂一直没人接手，这一荒废就是几年。
舰上的埃莫森从通讯员手里接过了对讲机。
“我知道你的能力，但请认真对待。”
与此同时，舰上传来了机械的读数声。
“侦测到6级灵能波形。”
那是艾菲展开了神识扫描整片区域。
普雷斯科特咬了咬嘴唇，即便是在这种干扰下，她也能从容地使用力量，而且从画面中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没有丝毫的痛苦。
地上的艾菲有些疑惑，她感觉不到任何灵能的波动，接着一股危机感让她向后跳出半步，蓝色的带电粒子束擦着她的欧派飞过，撞击在地面上电弧欢快地跃动，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她在落地的瞬间已经开枪还击，握枪的右手非常隐蔽地从背后抠动了扳机，同样的带电粒子束从腰间窜出，准确地命中了百米之外那人的眉心，他应声倒地。
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没看懂她那一瞬间的操作，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她虽然迅捷，但每一个动作都没有快到肉眼无法分辨的程度，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是在什么时候把枪口调整到了不偏不倚的角度，然后准确命中了百米之外的目标。
“埃莫森先生。”普雷斯科特重点强调了先生两个字，“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四目相对，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不只是地球人，就算是异星人里面，这种事情也是闻所未闻，人类不可能通过训练达到这种程度，基因突变的超级战士或者机器人大概也不行。
埃莫森率先移开了视线，“你十看过她的报告和记录才来这里的。”
“这太危险了！”
他们的对话当然是在关闭通信的情况下进行的，艾菲什么都不知道，依然忠实地执行着上面交代的任务。
她小心地走上那栋废弃的建筑，在一堆天然掩体中发现了已经宕机的偷袭者。
没错，的确是字面意义上的宕机，而并非昏厥。尽管有着人类的外表，但他的内部构造是完全的机械，正因为如此她在下手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电击枪这种东西看似安全，但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但机器人就算出了问题，只要换个零件就好了。
她不是要确认他的情况，只是想要寻找机密文件的蛛丝马迹，但却一无所获。
身后细微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猎手借着机械赋予的超强爆发力像猎豹一样扑了过来，这突然的加速让光学迷彩在瞬间失效，他的指尖弹出锋利的刀片直取她的腰间。
艾菲扭过身子堪堪避开，电击枪却被切成了好几块，光滑的切口反射着寒光是如此醒目。
“......”
恶劣环境防护服被开了个口子，通常的利器想要割开它并不容易，但高周波武器另当别论。
来不及多想她已经用连续的辗转腾挪躲开了来自上方的火力压制，身体却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他的拳头狠狠地砸进墙体，几十厘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在瞬间崩塌。
联邦的大多数机器人动作并不僵硬，相反，帖上人造肌肤蒙皮之后他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常人又怎么可能跟得上艾菲的节奏。
上方的黑衣墨镜男已经跳到了房檐的另一端再次开始射击，缠着她不放的大个子却步步紧逼，每一拳每一腿都蕴含着千钧之力，高频震动的刀片随时准备将她开膛破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够到了艾菲的腰间，将已然破损的防护服撕掉了一大块，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了出来。
但他终究还是抓不住，再次被逼到死角的艾菲不可思议地用空翻避开了他的扫踢摸到了身后。
闪避只是习惯，但却给观察这一切的人传递出了她的身体强度并不足以和钢铁硬碰硬的错觉，但她接下来竟然单手将体重超过200kg的大个子给提了起来，用他壮硕的身躯挡住了来自上方的连续射击，他冒着烟摔在地上，艾菲顺手掰断了他的刀片当做投掷武器扔了过去，它失去了震动的特性完全以硬碰硬的方式刺穿了他的人造肌肤和金属骨架，精确地切断了连接心智核心的线路。
与学院拿到的数据完全不符的，也是之前的所有资料中都没有表现出来过的超乎常理的怪力，还有报告中所提到的素体飞行的能力以及对于灵能的运用，今天她一次都还没有展现出来。测试每进行一秒，普雷斯科特都感到愈发害怕，他完全不知道少女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直到这时候，她才提起自己心中的疑惑。
“测试真的需要用到这种东西吗？”
普雷斯科特的声音在几秒后传来。
“A1360824，我要提醒你，特勤局的干员每年都会进行这种训练，因为分工的差异每个人的科目也各不相同，我们有专业的团队来定制这些项目，请相信他们的专业技术，也相信你自己。”
“......”
“放出毁灭者。”
“？？？”
他甚至没有切断通信，就像是在故意向她传达什么信号一样。
两个亮色的球体由远及近，她听到了熟悉的金属滚动的声音，艾菲拿起掉在身旁的电击枪先下手为强，但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告诉她就算是不展开护盾，这种功率的武器也无法击穿毁灭者坚实的装甲，它只能稍稍迟缓一下其前进的速度。
接近到几十米以内，毁灭者站起身来，展开了武器和护盾，艾菲想都没想就从坍塌的墙壁上跳了下来，红色的光束在下一刻摧毁了支撑着残破建筑的承重墙，整栋房屋在顷刻间倒塌。接着那两个铁疙瘩就像是开了图一样无视了地形锁定了躲在掩体之后的她。
它们的武器射速一般，但每一发都附带小范围的爆炸AOE，这让艾菲躲起来有些狼狈，而毁灭者就像两辆重型坦克，遇到挡路的东西直接炸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对着艾菲一阵穷追猛打。
她听到了埃莫森的声音，但那声音显然不是冲她而来的。
那是埃莫森和普雷斯科特的争吵，声音很小，但听得出来很激烈，事实上情绪激动的埃莫森已经被几名特工控制了下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场谋杀，但直到这之前却又不愿意相信自己在特勤局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
无法控制的力量只是一颗定时炸弹，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为止付出一生的特勤局居然会做出这种决定。
粗枝大叶的艾菲虽然想不到这么深，但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突然心中一紧，扭头瞄向了远处的角落，一道蓝光却狠狠地击中了她的头盔，它从中间裂开，断为两截，然后被巨大的动能彻底地撕成碎块。
艾菲的身体则是被狠狠地砸在地上，非常夸张地弹向半空又再次落地滚了几十米才滚进一旁的废弃仓库中停了下来。
是她最熟悉的C-11L和12.7mm贫铀穿甲弹。
800米外的狙击手站起身来，走出掩体。
机器人三原则早就跟不上版本了，只要是主人的命令，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任何事情，无论是杀敌，杀己，还是杀死下命令的人，抠动扳机绝不会有丝毫的心理压力，因为联邦量产的机器人本就没有心。
当然，从观察者的角度来说，她飞出去的情况十分怪异。
在这种距离之下C-11L能轻易地撕碎十几毫米厚的新型塑钢，至于击中人体，她的半个身体会瞬间消失掉，由于太过猛烈，那冲击甚至来不及传递到下半身一切就结束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普雷斯科特只能将其中的缘由归结为报告中所提到的灵能屏障。
在他的授意下，旁边的技术员操作着无人机进入了仓库的内部。
漆黑的环境中，艾菲的白色防护服和银发格外显眼，但原本应该血流成河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甚至，无人机没有拍摄到任何一丁点红色的东西。
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在正面承受了这一击之后，她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接着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整个画面笼罩在蓝色的光晕中，就好像加上了一层滤镜。
那一刻子弹不仅穿透了灵能屏障，还击穿了她的头盔，然后准确地命中了她脆弱的眼球。但脆弱是相对的，真实情况是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和超强的穿透性，那发子弹也只是让她的眼球产生了短暂的，微小的形变，它自己却在撞击中分崩离析。
但是，她被弄疼了，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那些无人机会一直跟着自己，因为它在全方位无死角地给她定位，他们让她放松了警惕，却是从一开始就想杀了她。
熊熊燃烧的灵能烈焰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危机，通过无人机艾菲单方面地建立了与战舰的连接。
画面中艾菲伸手捂住了右眼，披散的长发有些凌乱，她微微低着头，一时间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声线依然婉转动听，但其中无法抑止的怒火任何人都能感受到。
“我不记得自己有干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A1360824，你伤得怎么样？听我说这只是一个意外...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他有些语无伦次，就算是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复杂局面，事态的发展也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哪怕他明白说什么也救不了现在的自己。
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提了起来，以念力的形式隔空取物是灵能最常见的用法之一，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仅仅依靠着通信的连接就做到了这一点，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事实上，艾菲只要愿意甚至能像塞西尔酒店的鬼魂一样直接从他的大屏幕里面爬出来，这无非是一个信息化，能量化再实体化的过程而已。
他感觉自己被扼住了咽喉，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了腰间，拔出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恐惧和焦虑让汗水浸湿了他的全身，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其他人则是带着惊恐的神色向后退去，生怕跟他扯上半点关系。
“这些话你能摸着自己的良心对那些出生入死的干员去说吗？”
但是，艾菲的话语无法让人产生任何灵魂层面上的共振，因为她是特别的，其他特工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接着是打破沉默的枪响，普雷斯科特的身体脱力地倒在地上，他抬起头去，只看见黑掉的屏幕上多了几个弹孔。
开枪的是埃莫森，他一次打空了整个弹夹，接着却是将枪随手一扔，点上一支雪茄，一句话也不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舱室。
事情并没有告一段落，艾菲一巴掌拍掉了已然失去了作用的无人机，然后在一股强烈的灵能爆发中掀掉了整座仓库，那一刻产生的地震一直延伸到克莱斯顿的另一端，战舰也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她瞄向了离得最近的毁灭者，它的护盾像玻璃一样碎裂，接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压力将它挤压成比原本更小的球体，最终被压缩成棒球大小的金属疙瘩。
她一把将它抓在手里，在上面留下了五指的印记，接着将它抛向空中。一秒钟后，它再次落回了她的手中，她重复着这个过程，似乎是在掂量着它的重量，又或者是在酝酿着什么，这次她侧过身子，像真正的棒球运动员一样抬起腿，舒展着身体，用力地将这个重达120kg的球给扔了出去。
它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冲破云霄，剧烈摩擦产生的热量形成了包裹着全身的火焰，最终化为一颗流星消失在天际，直到几分钟以后，他们才意识到她直接用价值40万信用点的毁灭者把轨道上的某颗卫星给砸了，纯粹依靠肉体的力量。
残留下来的另一台毁灭者用威力巨大的武器迎击着渐渐逼近的少女，恶劣环境防护服上的耐光束涂层很快被消耗殆尽，纳米复合材料在高能粒子面前不堪一击，但却始终无法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哪怕一丁点的伤口，艾菲就这样无视了毁灭者所有的攻击慢悠悠地走到它的面前，一脚踹过去，连同护盾和它纯金属制成的身体一起踹成了碎片。
她回到训练场的门前，用蛮力将厚达30cm的合金大门给撕了下来，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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