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满身都是伤疤的,疲惫的身躯,少年捂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一步又一步的,蹒跚地走在魔王的庞大的宫殿里头。
——那个笨蛋,一定还在和魔王对峙着。
所以自己,绝对要赶过去。
……在几个星期前,许久没有动作的魔王突然派遣了精英部队袭击人类所居住的城市。
在完全来不及防备的情况下,魔王军一路高歌猛进,人类原本占有的大陆的三分之一的土地,一瞬间被削减到了六分之一。
在这个紧急关头,德高望重的大巫师聆听到了神的旨意,通过神所赐予的圣剑的指引,找到了被选中的勇者。
那个被选中的勇者,就是少年的青梅竹马,玖夕。
在勇者的带领下,人类的军队开始反攻,于魔王城之外展开了厮杀。
而勇者本人,则是独自闯入了魔王的宫殿,准备和魔王一绝死战。
……至于少年的话,并不是勇者的同伴。
甚至连一个战士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平平凡凡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继承了去世的父母的铁匠铺的少年罢了。
除了打铁之外没有其他的本领,所以很轻易地就被先锋的魔王军掳走,关在了魔王宫殿的牢中,逼问着有关于勇者的情报。
尽管手无缚鸡之力,少年仍然坚持自己的信念,不曾开过一次口,也因此被虐待了好几天。
一直到了今天。
……有些爱好和平的魔族反对魔王的肆意战争,决定掀旗而起,发动叛乱,与人类军队结为同盟。
他们的一部分冲进了魔王宫殿的大牢,救下了被关在里面的人类和反对魔王意见的一些魔族。
在他们的口中,少年得知了自己的亲梅竹马的消息。
他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笨蛋是会死脑筋到底的。
所以结果要么是魔王死亡,要么就是她的死亡。
她不会选择逃跑。
她永远都会贯彻她作为勇者的责任。
少年一边努力地加快速度,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着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
连续被拷打了好几天的虚弱让他几乎想不起来玖夕的脸的模样。
……只是她的声音,永远都无法忘却。
全身上下都很疼,特别是右臂,大概是骨折了吧。
少年这么想着。
只是,有着比自己现在的伤痛更加重要的事情。
一定要,一定要见到玖夕。
……可是,见到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成为她的累赘。
这些道理少年当然很清楚。
但是在他的心灵深处,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着他。
必须得过去。
纵使浑身上下都像是在被火所灼烧着一样。
“……等着我,玖夕!”
咬紧牙关,少年自言自语着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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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听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少年站在了魔王宫殿的大厅的门外。
按理来说里面应该正在进行着战斗。
……难不成是……
不,不应该这么想。
少年摇了摇头。
要相信自己的青梅竹马。
自己要迎接属于她的胜利与光荣。
怀着近乎于祈求的心理,少年犹豫着推开了大门。
“……推开此门的人类,汝所渴求的又是何物?”
在大门被完全推开的前一刻,冰冷的带有机械感的声音刺入了少年的心。
……这是在开玩笑吧?
少年的目光被地上的血迹吸引住了。
原本应该在这里和魔王对峙的少女不存在此地。
血迹最为集中的地上,插着那把少女曾经所持有的圣剑。
“人类,汝也是……来杀吾的吗?”毫无感情的声音激起了少年愤怒的心理,他扬起头,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瞪着穿着那副黑色的盔甲的——魔王。
“吾对汝不感兴趣,还是退下吧。”魔王的头盔下的视线里充满着厌倦与失望。
……开什么玩笑。
自己挑起了战争。
危害了人类和魔族的生活。
杀死了为了保护家园的勇者。
到头来就是用一句简单的无聊来打发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少年?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的是,今天,你必须得死在这里,魔王!!”少年握住了插在地上的圣剑,对着魔王怒吼道。
“区区人类之躯,又能做到何种地步呢?还是快点滚吧。一切都结束了。”魔王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
……自己没有资格握住圣剑。
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因为神的旨意里不存在少年的位置。
被认可的仅仅是少女罢了。
少年想了起来。
自己曾经问过自己的青梅竹马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去选择拯救世界呢?明明你原本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了的普通人啊。”
然后,那个回答让少年记忆深刻。
“因为只有拯救了世界,才可以保护身边的大家嘛。”
那个时候的少女的微笑是那么地绚烂。
所以……
打算毁灭掉世界的魔王。
少年要予其所有的仇恨与愤怒。
为了继承少女的理想。
为了继承少女的遗志。
为了保护那些无可替代的人们。
拜托了……
圣剑……
请,回应期待吧。
少年祈祷着,用力地想要拔出圣剑。
然后,就像是回应着他一样,圣剑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谢谢。”少年低声地道谢着,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外面的战争已经差不多停止了。
还有少许活着的人类和魔族。
他们的反抗军马上就会攻入魔王的大殿。
只要毁灭世界的魔王不再存在的话。
所有的生灵就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尽管痛苦,尽管悲哀。
希望的火种已经留下来了。
所以,现在只要自己可以赢过魔王就行。
哪怕是让魔王负伤,为后来的反抗军制造击败魔王的机会就好。
这也值得赌上自己的性命了。
“……意外地被认可了呢。明明身上没有神明指定的气息。”魔王停住了打算离开的脚步。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神明所期望的那种人啊……我只是,为了我所爱着的人们而选择站在这里的。”少年轻轻地笑了,“那么,这就算是一切的结束了。在这终结的天空之下,燃尽生命吧,魔王。”
这个笑容里怀抱着愤怒,仇恨,更多的却是释然。
啊啊,玖夕。
马上……就会来陪你了。
“吾可以认为汝对吾怀有杀意吧。”魔王的冰冷的视线看了过来。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圣剑。
魔王沉默着用手一招,从空间的裂缝里拔出了一把黑色的长剑。
两个人互相警惕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一边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当然,少年浑身都是破绽。
没有学习过任何的战斗手段,还全身都带着深陷的伤痕。
倒不如说还能站着就是奇迹了。
怎么看都只需要轻轻地一击,少年就会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碍眼。”魔王挥出了长剑。
少年立刻用圣剑挡住了魔王的攻击。
“给吾倒下。”不带情感的声音继续回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头。
魔王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里面飞出了无数的光弹,对准了少年。
少年咬紧牙关,往后滑了一步,和魔王拉开距离,接着用圣剑一下一下地击落空中的光弹。
但是速度还是不够。
没有被击碎的光弹迅速地划破少年的皮肤,渗出血迹,斑斑驳驳地滴在了地上。
“下一击,汝就会死在此地。”魔王举起了没有持剑的手,汇聚了闪电,对准了少年。
……没有办法了吗?
少年拼命地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自己对于圣剑到底有什么能力一无所知。
如果这其中蕴含着纯粹的能量的话。
是不是可以利用这股力量呢?
……假如,可以释放出来的话?
“……圣剑,解放。”少年低声沉吟着自己所不知道的话语——恐怕是源于圣剑本源的意志所产生的言语吧。
“汝……在做什么?”魔王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手中的闪电也变得越来越庞大。
“在这里,引爆一切吧!!”少年的声音刚落下,整个大厅里头就笼罩上了一层魔法阵。
几乎是一刹那的事情,整个魔法阵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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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赶过来的反叛军亲眼见证中,整个魔王城的大殿变成了一片废墟。
……什么都没有剩下。
巨大的摧毁力被限制在了一个小区域之内,达到了原本数十倍的威力。
胜利的人们欢呼着,祷告着,拥抱着,默哀着。
为首的魔族的新的领袖和人类的大巫师表情凝重地握着手,象征着战争的结束,和平的开始。
原本被魔王定为毁灭的日子的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结束了。
不论是魔王还是勇者,亦或是战争。
在荒废的土地之上,活下来的生灵们重建着国家。
怀抱着希望,怀抱着意志。
向往着更好的明天。
没有任何人还曾记得那个名为樱月的,平凡的打铁匠少年。
作为最大功臣的勇者之名,则被永远地镌刻进了大陆的历史之中。
至此,在希望的火种之中,人类与魔族共存,开始了长远的发展。
时光流逝,岁月变迁,从点点亮光到万家灯火。
千年的时光如同眨眼一般。
然后,在人类最为繁华的都市之外的森林里,倒在地上的黑发少女,睁开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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