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你觉得你有赢面吗？”游侠拿起腰间的手枪，径直指向云汉。
周围的人群四散奔逃。
游侠那些“忠实”的手下此刻也顾不上他们的“救世主”。
“怎么了，还是不敢吗？”
“我说过的，你身上有伤，我胜之不武。”
游侠在等待，等待一个逃跑的时机。
他现在完全可以扣下扳机，但是······他不敢。
不对，不是不敢，救世主又有什么不敢的呢。他只是不想赢得太卑鄙，他想赢得堂堂正正。
“对付你，足够了。”
云汉将Z轻轻放下，一步步走向游侠。
“不要动！”游侠吼道“你再动我就开枪了！”
云汉并没有理会他，还是径直地向他走去，就像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步。
他一步步靠近游侠，直到游侠手中的枪口顶着他的脑袋。
“你真以为我不会开枪？”游侠涨红了脸。
“是的，你根本就不会开枪。”云汉直直地盯着游侠“你根本就没有杀人的觉悟。”
杀人的觉悟？那是什么东西？杀人不就是杀人吗？
扣下扳机，然后，看着一个生命失去力气。
对，没错，那个瞬间。
一切都结束了的那个瞬间。
不对，那是一切开始的瞬间，是神怜悯我的瞬间。
“我杀了人！”
“我杀过人！”
“你个小小的佣兵凭什么怀疑我！”
他的内心满是怒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下定决心，要扣下那个扳机。
只要他扣下，这个看不起自己的人就会化作一滩烂肉。
只要他扣下，这一切的一切就还有转机。
只要他扣下，他就还是那个被神怜悯的“救世主”。
但是，那扳机就像是被焊死了一样。
“所谓杀人的觉悟。”云汉看着游侠“就是为了要守护的事物，与正义，拼上性命······”
一瞬间，游侠只觉得手上一空，它抵着云汉脑门的那把枪就这样落到了云汉手中。
“不惜背上罪恶也要奋勇向前的觉悟。”
现在，云汉用那把枪，顶在了游侠的脑袋上。
“第一”云汉说“你忘了开保险。”
云汉又把枪收了回来，卸下弹夹，退下枪膛里的子弹，并把枪扔到了一边。
“第二，别用自认为很帅的姿势指着别人的脑门，这么做很蠢。”
云汉摆起架势，并向游侠示意。
他想跟游侠打一场肉搏。
“你会为刚刚的行为后悔。”
游侠在营地的这半年，跟着山贼多少学过点东西，格斗，火装驾驶，枪械使用。虽然只是皮毛，但怎么说也不太会输给一个娇生惯养的佣兵。
尤其是格斗术。游侠自认为还是有些天赋，有些时候，甚至能打败那些山贼。
现在，云汉的腿是受伤的状态。
那么······
游侠率先使出一记犀利的踢击，目标，正是云汉受伤的左腿。
这是基地里山贼们的打法，没有什么招式流派，只是全力攻击别人的弱点，之后，致人死地。
像是早已经料到了游侠的动作。
云汉左脚后撤半步。
游侠的踢击落空，自己却因为刚刚的踢击一时间难以回过力来。
一记结实的摆拳地招呼到游侠的脸上，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云汉前压，趁着游侠没回过神来，又是两记刺拳。
这两拳，几乎把游侠肺里的空气都打了出来。
他现在，什么都没法思考。
缠在他内心的，是恐惧。
自己在牢房中被**，被虐待，被鞭打的恐惧。
这痛感，如此真实。
他也顾不上进攻，只能用手护住脸，蜷缩着。
最后，在云汉的一记过肩摔下，他飞了出去。
他被甩进了那堆破碎的玻璃中。
玻璃的碎屑刺进了他的身体，让他痛苦不堪。
他挣扎着，看到了那面破碎的镜子。
镜子中的人，是他，但又不是他。
他呆住了。
镜子里面的人，是谁？
他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在冲着自己笑。
那笑容，很熟悉，他这么笑过。
突然，镜子里的人变成了头领，那个笑容，他能记一辈子。
和自己的笑容无异。
那是魔鬼的笑。
他笑得很开心，就像自己之前笑的一样。
“不对，不对，不对！”游侠挣扎着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是救世主，我是要来领导他们的人，我是在救他们，我没有作恶。我是在救他们！我不是魔鬼！”
云汉走到了游侠的身前，面对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游侠，他没有继续攻击的打算。
游侠望向云汉，眼神中满是恐惧。
他看了看云汉身后的画，又看了看自己。
镜中，那副救世主斩杀恶魔的画已经完全与现实重合。
救世主，是云汉，而恶魔，就是面目狰狞的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游侠内心最后的堤坝终于决堤，他发疯似地跑了出去。
云汉追了出去，但因为左腿的伤，只能眼睁睁看着距离拉大。
“霜！”
“了解！”
霜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击中游侠脚前不到十厘米的土地。
但威胁射击对于彻底丧失理智的游侠来说并不管用。
“抱歉。我应该直接向他的腿上来一枪。”
“.50的弹药，那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不呢，在这里，没有任何法律能约束我们。”
“但人要有自己内心的法则。”
“我就知道亲爱的会这么说。”霜吐了吐舌头“主要是这两天太憋屈了，小公主在房间里一直念叨你，搞得我都吃醋了。”
“别废话，先缴械基地内的剩余武装，把他们集中到一起。还有，保护好Z。”
“了解。”
霜挂断了通信。
云汉追着游侠的脚步来到了一处仓库。
看样子，这里是格纳库。周围乱七八糟地堆着火装的零部件。
“为什么。”游侠的声音不止从何处响起“为什么你是救世主而我是魔鬼。”
“为什么，明明我对神的信仰更多，明明我受到的苦难更重，为什么，你可以毫无负担的活下去！而我却必须要去成为什么狗屁救世主！”
废品堆中，一台巨大的火装突然活动了起来。
那火装，足足有正常火装三倍的大小。
说是火装可能都不太合适。
那火装完全失去了移动能力，仅仅是站着就很费力。
巨大的臂膀透着不详的黑色，和主体的“四号”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极其不和谐，就好像是尸体拼凑而成的怪物。
没有多余的话语，巨大的火装挥舞着臂膀径直砸向云汉。
挥舞的气势很足，云汉见势立刻向后飞扑才侥幸将其躲过。
巨臂砸下之时，整个地面都在为之颤动。
“我今天要杀了你！恶魔就恶魔吧，我今天要杀了你！唯独你，我没办法饶恕啊！”
游侠嘶吼着，两只漆黑的臂膀近乎疯狂得砸向云汉。
云汉被逼得根本没办法近身。
虽然攻击很拙劣，但力量上的差距相当明显。
只要被那重锤一般的双臂攻击到一次，云汉就会立刻变成一滩肉酱。
“看吧！看吧！这种绝对的力量没办法违抗吧！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拯救其他人吗？不能！没有人可以是救世主！魔鬼！和我一起变成魔鬼吧！要不然！就死在这里，被我杀死在这里！”
“救世主？魔鬼？什么乱七八糟的。”云汉终于忍不住了。
他退到游侠的攻击范围外，掏出了锋镝。
“我是个无神论者，才不管你那些有的没的。”
云汉用锋镝的刀尖指向游侠“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连自己内心都不敢面对的懦夫而已！”
“懦夫？你说我是懦夫？我能怎么办？那种情况我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在你面前吗？我是那么的弱小，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弱小，并不是你继续作恶的理由。”
像一只离弦的箭。
云汉整个人飞冲向游侠。
发狂的游侠攻击毫无章法，躲避起来也相当困难。
但云汉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伴随着攻击，那台火装的手臂，在逐渐解体。
也就是说，这台看似吓人的火装，但他和坐在里面的游侠一样，只是个纸做的老虎，充气的堡垒罢了。
伴随着一阵不协调的机械声。
游侠的攻击出现了一丝破绽，双臂的攻击停滞了一刻。
就是这一刻，云汉登上了手臂。
随即，锋镝如同削泥一般刺进了双臂的内部，随着云汉的运动，伤口不断扩大。
划断装甲板，划断电线，划断液压设备。
当游侠想再次移动那只手臂时，却发现，那条手臂已经报废，没办法再移动分毫。
“我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这里的人都没有路可以走了！我们只能继续下去，只有救世主才会被神赦免所有罪，我杀了人！这里的人都杀了人！”
“整一堆说辞在这里自欺欺人，甚至连自己的罪恶都没有背负的勇气。”
“我是为了救人啊！我本来不应该这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游侠想操控另一只手来攻击云汉，却发现云汉已经顺着那只报废的手直冲驾驶舱。
恐惧，让他放弃了攻击的打算，他把另一只手挡在自己身前，死死地护住驾驶舱。
“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游侠吼道。
他现在，完完全全回到了最初的状态，那个无助，弱小的网红青年。
云汉冲到那只巨手前，锋镝在他的手中飞舞，装甲和机械被一层层剥开，就像游侠内心中的虚伪。
“可是你在获取力量后成为了他们，成为了你口中的恶魔。”
装甲层剥离完毕。
“我已经杀了人！我不会被原谅！没人会原谅我！”
“你所犯下的罪，需要你用一生去背负，没人能赦免你的罪！哪怕神也不行！”
合金骨骼被一刀两段，并在数秒之后化成了无数段残骸。
“为什么没人来救我！为什么没有救世主来救我！我明明已经那么惨了！为什么！神是不存在了吗？神是不爱我了吗？哪怕一次也好，哪怕一次也好！在我扣下扳机之前！在我扣下那该死的扳机之前！”
游侠蜷缩着，颤抖着，宛若一个初生的婴儿。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锋镝的刀刃将驾驶室的钢板划出了数道深痕“想要获得拯救，那就只有靠人自己啊！”
云汉用尽浑身的力气，将那面摇摇欲坠的钢板踢了个粉碎。
那一瞬间，游侠看到了光。
仿佛自己内心的铁墙，也被踢了个粉碎。
终于有人看见了。
看见了那个蜷缩在层层保护，层层虚伪之下的，懦弱的，渺小的自己。
“我问你”云汉站在游侠的面前，他背着光，看不见表情“你，有那么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向他们反抗过吗？”
游侠在一瞬间明白了全部，他终于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云汉了。不是因为他坏了自己的计划，也不是因为他挑衅了自己。
是他，在不断地提醒自己。
那个已经被自己的软弱藏在心底的可能性。
游侠觉得身体很沉，他觉得自己在向着一片黑暗走去。
朦胧间，他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头领交给自己一把枪。
“一颗子弹，杀了她，还是自杀。”
又到了这里，又到了这一切噩梦开始的地方。
这一次，他还是开枪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枪所指的······
不是她。
也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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