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天台。
以及，熟悉的背影。
“啊，你来了啊。”青耕理了下自己的长发，努力让自己的仪表看起来更加整洁得体。
“为什么约在天台见面啊”云汉抱怨“我们又不是什么‘无间道’。”
“毕竟我们交往这件事还是秘密嘛。”青耕的脸上带上一丝红晕，话语间，有着少有的娇羞。
她是那种比较古典的美女，一举一动中都透露着优雅的气质，是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我不认为，咱两的事能瞒过哪些老狐狸的眼睛，尤其是绯雾组长。”
青耕笑了笑：“其实我觉得，霜姐应该会第一个知道。”
“那为什么还······”
“主要不想让父亲知道。或者说，现在还不行。”
青耕是李氏集团董事长的千金，论起身份背景，可以说是让平民出身的云汉高攀不起。
但，她不在乎。他也不在乎。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云汉已经预料到。
或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或是狗血的豪门赘婿。
这种剧情他在小说中看过很多次。
却没料到，有朝一日还会出现在自己头上。
“上次的任务，你的报告交了吗？”云汉并不太适应这种氛围，他的脑子里并没有恋爱相关的知识储备，只能尝试用日常的聊天来填补这份尴尬。
“还没，等会还要加班。虽说想麻烦负责尸检的同事，但，又有些不放心。”
“整天和那些尸体打交道，不会觉得心累吗？”云汉问道。
“他们曾经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青耕摇了摇头“死亡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事。”
“明明是医护人员，却让你做法医的工作。不知道组长在想什么。”
“毕竟现在很缺人手，而且我两个专业都有执照，也算物尽其用了吧。”
“你才不是物品。”云汉往青耕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青耕则笑着，心里很满足。
“过段日子似乎有新人要调过来”云汉说“七组的大姐头力挺的，是个一头金发的人。”
“那至少，我们可以不用天天写报告了。”青耕伸了个懒腰。
柔美的曲线在城市灯光的照射下泛出层层微光，朦胧，且诱人。
“大小姐应该很不适应这种工作吧，不仅整天打打杀杀，还有写不完的报告和抓不完的坏人。”
“没有哦，我觉得每一天都很充实。”青耕摇了摇头。
她走了过去，贴在了云汉怀里。
明明举止端庄优雅，却又如此富有进攻性。
云汉很自然地将她抱住。
把头埋进她的头发中。
感受着她的温暖。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青耕在云汉的怀里问道，语气有一丝撒娇，又有一丝安慰。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们昨天不是还在一起吗？”
“那，组长和霜姐呢？还有雪妹妹。”
“至少在半个小时前，除了雪，都活蹦乱跳的。”
云汉有些不解，他们刚刚才从办公室走到天台上。
全组人都在通宵加班，自然也包括青耕，组长，以及霜。
“那，小空呢？”
“她啊，除了某些时候，其余的日子都很精神。毕竟很像你。”
“那我就放心了。”青耕从云汉的怀抱中抬起头。
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了爱意，与期待。
“你都在瞎担心些什么啊。”云汉笑了笑。
“确实啊”青耕抱得更紧了“比起他们，更应该担心你。”
“你担心我什么，我可是很强的。”
青耕松开了云汉。
走向了天台的门口。
“差不多，该回去了。”
“是啊，都出来那么久了，底下肯定忙翻天了。”
云汉走到了门口，想要拉住青耕的手。
却被青耕躲开了。
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青耕突然变得如此害羞。
“怎么了？”
“要离开的是你，并不是我。”
“不是······”
云汉有些混乱。
“你也看见了吧，那些人。”
“看见什么？”
他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这里，并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青耕笑着对云汉说“你还有没完成的事，以及，要守护的人。”
“我······”
他的脑袋仿佛被丢进滚筒洗衣机一样，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记忆被搅在一起，模糊不清，毫无逻辑。
“我这是······”
“你死了，或者说，就要死了。”青耕抚摸着云汉的脸颊。
她手指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弥留之际吗？我以为，会是个电影院，或者，走马灯一样的连环画。”
云汉将手与青耕纤细的手指重叠。
那种感觉，很熟悉，很怀念，也很陌生。
“我觉得，就这样，一直和你在一起，也不坏。”
云汉顺着青耕的手，抚摸了她的脸庞。
“说实话，我已经太累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去努力。这种没有回报的工作，以这样的方式迎来结束，或许是件好事。”
青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云汉。
明明她早就不在了，可，她却能理解云汉心中的苦楚。
感同身受。
那座城市，是一座沼泽。
越是努力挣扎，就会陷得越深。
光鲜亮丽的，是它的外表。
它就像是白杨树。
越是向往光明，就越是要扎根黑暗。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信仰与理想被冲淡，扭曲，直至磨灭，却毫无办法。
青耕走后，那种感觉愈发明显。
云汉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为了什么。
救出一部分人，然后把他们从一个地狱，送向另一个地狱。
从事这份工作之后见过太多的无奈和绝望，它们是无解的，就像卡梅尔的人一样，你拔出宝剑，向着怪物冲锋，到头来，那只是一座风车而已。
没有东西被真正的改变。
用这一双弱小的手，改变不了什么。
“但，你还是会动起来，就像往常一样”青耕笑着说“比起想一些意义，你的身体总会先行动起来。”
“总要有人挡在他们面前”云汉再次把青耕拥进怀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哪怕自身难保？”
“哪怕自身难保。”
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了云汉的唇间。
这让云汉的大脑空白了些许。
“你干什么。”
“想亲你，需要理由吗？”
“确实不需要。”
“这和救人是一样的。”青耕说“我们能做的，只有不断努力，仅此而已。”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云汉说“我既无法改变什么，也没有必要再去守护些什么。甚至，没有什么值得我去挂心的。”
“就连小空也是吗？”
云汉愣住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她······她还有太多不懂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那种纯粹的善良会害死她。”
“你是想要救她吗？”青耕说道“还是······”
青耕的身形突然模糊了起来。
恍惚间，云汉怀抱着的青耕居然变成了小空的模样。
“还是说，你爱着她呢？”
不知是小空还是青耕对云汉如此问道。
云汉一惊，放开了小空。
倒不是被小空吓到，只是觉得，很愧疚，却不知是愧于青耕，还是愧于小空。
“她现在，很痛苦”面前的小空说着“如果连你都没法回去，她会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不可能的，她很坚强，不可能想不开，等一切结束之后······”
面前的小空抓住了云汉的手，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
疼痛，让云汉说不出话。
血，从咬痕中渗了出来。
那很疼。
明明只是咬了一下，却比中刀中枪要疼上千倍万倍。
面前的小空看着他，眼神空洞，就这样直直的盯着他。
那一瞬间，云汉看到了一滩死灰。
他没有说话，转身向出口走去。
他知道，自己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是保护欲，是理想，是职责，还是爱。
这已经不重要了。
就像以往一样。
他的身体，先于他那矛盾且别扭的思绪行动了起来。
他必须要回去，然后，一如既往地出现在她身边。
“云汉”青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但，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无需为我挂心。”
云汉没有回头。
他停住了，然后，大步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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