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亮着的灯火燃到了天明。
屋子里一片狼藉,吃过的瓜子,洒落的橘子,歪倒的酒杯。残羹剩饭,还有纸牌骰子,扔了满地。
京墨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虽然醒过来,小莲和忍冬却还抱在一块儿,睡的正熟。
好在今日三人都不用当差,也不用起的那么早了。她看看两个熟睡的好友,半是无奈半是宠溺一笑。昨夜闹的太久,又是玩闹又是喝酒,这会儿难怪醒不过来。
昨日初次尝试着喝酒,京墨只试了一口,便直推脱自己不爱那口味,因而到最后也没喝多少,自然是没有醉。小莲亦是不喜欢,却经不住劝,三两句就被灌下一杯酒。忍冬虽然不是第一次喝,但她又是逞强又是觉得过瘾,咕嘟咕嘟喝了不少。
估摸着两人醒过来,会又渴又难受。京墨便起了身,也不着急收拾这一地狼藉,先是去外头打了水洗漱,又给两人烧了热水,等她们起了床再喝,这才有空打扫卫生。
将那些瓜果皮扫出去,残羹剩饭都倒掉,把整个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京墨才有空擦擦额角的汗。
昨夜闹了半宿,今早起的也晚,这回儿已经快午时了,肚子实在是饿得慌。
回头看看两个还在懒床的小怨种,京墨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洗了手去厨房打饭。
这一趟回来,小莲和忍冬才醒过来。京墨推门而入的时候,两人正揉着眼睛,衣服懵懂的样子。
“你们可算是醒过来了,要是再晚些,我就得掀你俩的被子了。”京墨调笑道。
“什么时辰了?”忍冬打了个哈欠,声音闷闷的。
“都该吃午饭了,你说什么时辰?”
京墨将带回来的饭菜摆好,示意两人快些去洗漱收拾。
“这么晚了?”
这一句话将小莲和忍冬都惊地瞪大了眼,难以相信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
“糟了糟了,今日我得去葳蕤院当差的。如今却睡到这个时候,这可怎么办啊。”忍冬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变得丧气起来。
“这几个月,但凡轮到我当值,不是迟到就是走神,被玉簪姐姐抓住好几次。我才跟她保证过不再犯,就又睡到这个时辰。”她垂头丧气的,连洗漱都没了动力。
京墨微微一愣,没想到忍冬在葳蕤院那儿还有这些事情,她与小莲对视,又看看外头的太阳,催促道:“你还是赶紧去趟葳蕤院吧,迟到总比无缘无故旷工要好。再说了,玉簪姐姐喜欢你,定然会原谅你的。”
忍冬沉沉叹了口气,失落地点点头。她也只是嘴上抱怨而已,总不能真的放弃葳蕤院那大好前程的去处。急急忙忙地洗了把脸,忍冬连饭都来不及吃,便赶回了葳蕤院,留下小莲和京墨二人,心生感慨。
“希望这回玉簪姐姐不要生气。”小莲真情实意地开口说道。
京墨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回的骂,忍冬是避不可避了。
“你今日要去芷兰汀吗?我下午得去月出阁一趟,管事的说是今年的事务要重新分配。”小莲见她情绪不高,便主动开了口。
“芷兰汀倒没什么要忙的事情。怎么你们月出阁没有主人,事情还这样多?”京墨摇摇头回答道,对这月出阁的管事大丫鬟印象更是坏上几分。
小莲亦是叹了口气,不愿意再多说那月出阁的事情。
因为忍冬的事情,两人情绪都是低落。沉默着吃过午饭,小莲便往月出阁去了。京墨左右无事可做,也干脆去了芷兰汀。
昨夜芷兰汀的那几个小丫头走的早,又没喝酒,这会儿已经是当了半日的差了。见京墨来,都是有些惊讶,调笑道:“你怎么今日来了?你轮休的假还没歇完呢,就这么喜欢呆在芷兰汀吗?”
京墨也跟她们说笑,点点头装模做样地道:“小姐对我好,我自然得多来芷兰汀,好好报答小姐。”
她们在外面正开着玩笑,声音清脆宛如黄鹂鸣啼。含心在屋里听见了,也跟白芷打趣道:“京墨这小丫头,倒是有趣。”
白芷也将外头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亦是笑眯眯地。
“快把她叫进来,我得好好夸夸她。”
含心连忙答应,掀开厚厚的帘子,招呼京墨进屋:“小姐一听见你的声音,就催我叫你进来,真是偏爱你。”
京墨也跟着笑,与含心点点头当作是打招呼,便凑到白芷跟前,等着白芷开口。
“多亏了你昨日选的衣裳,叫我好生一顿挨夸。”白芷兴奋地道,面上还有些回忆的意味。
原来昨日因为白薇的请安,白夫人没来得及梳洗。她性子本是爱洁,小辈来请安,她又不好赶人走,只能忍耐着。结果临到晚宴时分,白薇倒是穿的光鲜亮丽,一身彩衣华服,红宝金钗,就这样来赴宴了。
这可把白夫人气得够呛,她这个做母亲的还在病中,白薇身为女儿,穿金带银,涂红抹绿地就来了,实在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再看一身淡色衣裙的白芷,便顺眼得多,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这几眼才看出来自己这个平日里打扮的奇奇怪怪的小女儿,亦是出落得十分标致,便开口好生夸赞了白芷。
于白芷而言,这可是少有的压过姐姐白薇的时刻,见白薇气的直扯帕子,心情好得很。正巧碰见厨房上了一道芋圆丸子,便动筷想要给白夫人搛一个尝尝。
那边厨房的人正在说吉祥话,她的筷子刚刚将之放入白夫人的碗中,就听见白薇冷哼一声。
“母亲身子还没好,你就搛那劳甚子没营养的东西给母亲吃。要我说,还不如给母亲搛块鱼肉好呢。”
白薇目光一扫餐桌,却没见到往常年宴上必有的那道酱烧黑鱼,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白夫人便开了口。
“我又不爱吃那腥气的鱼肉,这道芋圆倒是馋人,芷儿搛的正好。”
这话十足十地扫了白薇的脸,偏偏白薇不知自己哪里惹了人嫌,还以为是白芷偷偷跟白夫人献了殷勤,气狠狠地瞪了白芷一晚上,实在是好笑。
白芷将昨日的事情一一讲给京墨听,心情好极了。
京墨虽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无奈,到底还是小孩子的心境,跟自己作对的人吃了瘪,就这样开心。
“姑娘在我和含心面前说说就行了,别在别人跟前拿大姑娘的事情说嘴。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可落不了好。”
看着白芷笑的开心,有些话本不该京墨说,却还是张了嘴。
“我才不会当着别人面说这些的,再怎么说我们两个也还是姐妹,要是叫别人听说了,丢人的还是我们。”
白芷面上露出来些许自矜,她是不怎么经历人情世故,该懂得的道理却也都已经懂了。
“姑娘什么都懂,是我多余操心了。”
“你关系我,我自然知道,怎么是多余操心呢?”
白芷拍拍京墨的肩膀,宽慰道。她自然知道京墨是为了自己好的,又怎么会多说她呢。
“等再过两日,母亲身体好起来,咱们就可以将这半个月的家务全部交还。到时候,我就得去家学继续学那些女工那些东西,那才是无趣。”白芷却轻叹一声,有些感慨。
京墨从前也跟随小姐学过些零零碎碎,只是这回倒是第一次见识闺阁女子上学倒是有些好奇。
“咱们府上请了女夫子来教书吗?”
白芷点点头,道:“年前搬来以后,离过年时间又紧,便没去上过学。眼下转过年来没事情做,自然是要去上学了。”
京墨又问:“那女夫子都教些什么啊?”
“待人接物,持家修学,琴棋书画,夫子都教过。”白芷想了想,记得夫子教的东西并无定数,而是日日不同,想到什么便教什么。
“那夫子这样厉害,想来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了?”这话却不是京墨问的,而是含心。她眨着好奇的大眼睛,对自己这个答案深信不疑。
“乱说,那些大家闺秀怎么会来教别人家的姑娘呢?”京墨反驳道。
“哦?那你倒是猜猜,夫子的出身?”白芷不由得笑道。
“想来也是出身大家族的女使女婢,或者前朝宫里的嬷嬷宫女?”京墨想了想,问道。
“怎么可能!咱们白府怎么可能请个下人来当教导夫子?”含心不相信,撇撇嘴反呛。
白芷见两人争执的可爱,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好啦好啦,夫子的确是前朝宫中的教养嬷嬷,这算京墨说对了。”
京墨笑着回头看含心,含心还有些不信,想要反驳,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几人正说笑着,却听外面一声通报。
“二姑娘,大姑娘来找你了。”
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都是有些摸不准白薇来的理由。
“从前不见她来,现在看母亲偏心咱们小姐了,倒学起那黄鼠狼来了。”含心悄声嘀咕道。京墨连忙碰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少说些话。
“来都来了,便见吧。毕竟是姐妹,有什么可害怕的。”白芷深呼一口气,坚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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