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究竟谁会百无聊赖地来拜访自己呢?这个问题浮现在欧格里斯的脑海中。
“稍等,我这就来。”艾米正在厨房中忙着做其他事,于是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欧格里斯便走到了大门口,决定亲自接待客人。
但在他打开大门后,眼前的来客却使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莫提斯?”
“好久不见,欧格里斯。”
“等等,你来这里是......”
不等欧格里斯说完,莫提斯将自己的警员证拿了出来。
“欧格里斯先生,在警署一系列的调查中,我们发现您有可能涉嫌到一起凶杀案。为了您的声誉和清白着想,现在请跟我走一趟吧。”莫提斯面无表情地说道,红色的眼眸在此时如同正在滴血一般,使得欧格里斯莫名地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滑落,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曾是自己无比熟悉的老友,但为什么在此刻他只能感受到一种诡异的陌生感。
“没什么意思,只是走个程序,那么欧格里斯先生,您是否愿意在今天腾出一点点的空闲,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呢?”莫提斯让开身子,在院子里,恰恰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马的身上被烙着一个五角帽子的图案——那是警署的专车。“当然,这句话也是走程序,您其实也并没得选就是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凶杀案?我甚至连案子是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被你这样突兀地打搅了早餐。”尽管欧格里斯的大脑在此刻一片混乱,但他仍不打算就此让步,“在你跟我解释清楚这一切之前,我哪也不会去。”
“欧格里斯!”但莫提斯并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我说过,你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你仍然要这样赖着不走的话,我会动用一些强制的措施。”他眯起了双眼,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似乎随时都会上前将欧格里斯绑进马车里。当然,欧格里斯知道,如果他想的话,就一定能做到。
“......你这样是蛮不讲理”
“如果你真的是犯人的话,我不介意更加不讲理。”
“......”欧格里斯彻底没辙了,只好听他的话顺从地坐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二人相对而坐,互相对视着,但各自都没有说一句话,就仿佛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二人的时间都被莫名停滞了。
马车穿街过巷,就如同此时欧格里斯的心情一般颠簸不堪。
终于,在这样的死寂中,莫提斯率先开了口:“自从你离开学校后,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欧格里斯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看向了窗外,在他视线的不远处,正是他和莫提斯以及麦克斯相遇、相识、相知的地方——因凡提亚贵族学院。
那是一个充满着回忆的地方。那里,曾是一个充满着回忆的地方。
尽管在当上家主后,欧格里斯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告别这些可能使自己懈怠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每次乘着马车路过这条街区时,往事仍总会不住地冒上心头。
……
“喔喔,快看,那个人应该就是西罗姆家的小少爷吧。”
“是啊是啊,你看他家的马车,上边镶着的金听说就有近一吨重了。”
“而且人长得也好帅呀~可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真想成为他的新娘~”
“你就别做梦了,人家哪看得起你啊。”
“呸,说的好像你就有戏一样。”
这是因凡提亚学院的开学典礼,为了庆祝新生的到来,每年的今天学院都会召开一次新生融入会,促进新生之间的关系,使新生更快地融入学校。
但这样的初衷在这现实的社会中是站不住脚的。
新生融入会,其实只是贵族间利益交流会的另一个别称罢了。
当时的欧格里斯同样也深知这一点,尽管从很多方面上他都十分厌恶这种虚伪的纷扰,但年龄尚小的他并没有拒绝这种事情的能力与选择,于是便有了开始的一幕。
欧格里斯穿着一身华丽的礼服,乘坐着私人马车出席了这场宴会,西罗姆的名号加之自己俊俏的外貌,使得会场上数不胜数的女孩子为之倾倒,纷纷凑上前去试图同他攀谈。但在混乱中回过头来,大家发现,那位虚无缥缈的“王子”竟突然消失在了会场之中。
欧格里斯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同时也不喜欢她们每个人脸上虚伪的微笑。
在所有人还在蜂拥着挤过来时,他早已悄悄从侧门溜了出来散步到了学校的花圃里。找到一个有阴影遮蔽的地方,用手拂干净灰尘之后,欧格里斯坐了下来,从自己礼服的内口袋中拿出了一本小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在早晨明媚的阳光下,花圃中有着许多不尽相同的含苞待放的花朵,它们将自己的美丽深藏在一个又一个厚厚的花苞之中,将尘世的一切隔绝在外,这样,无论是肮脏的苍蝇还是美丽的蝴蝶便都没办法吃到那甜美的花蜜。花朵也如同下定决心一般,将自己的美好尽数封锁,因为它们相信着:外面一定是阴天。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突然一个影子的出现遮住了欧格里斯看书的光线,欧格里斯只好将埋在书中的头抬起,他发现有一名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瞪着死鱼眼盯着自己。
不好,被发现了吗......欧格里斯心想:不会又是之前在会场里的那些奇怪的人吧。
“喂,你到底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啊?”就在欧格里斯在思考要不要继续逃走的时候,少年却突然开口说道。
“啊?不......不会太久,我正想离开来着。”欧格里斯支支吾吾的答道,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往少年头上瞥去。“咦?”这才惊讶地发现,少年竟然有着一头晃眼的白色头发!
“嘿,看完这页了吗,快翻页快翻页,好想知道主角接下来怎样了啊~”突然,一个声音从欧格里斯身旁传来,把他吓了一跳,随后立马回头望去,发现除了白发少年外,竟然还有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年在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身边和自己一同看着书,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金发少年看到欧格里斯如此大的反应,不禁笑了两声。欧格里斯的脸因为尴尬而染上了一丝红色。见状,金发少年赶紧将刚才的白发少年拉了过来,微笑着打招呼道:“你好,我叫麦克斯,这边这位脾气不怎么好的是莫提斯,那个......不好意思哈,刚才好像吓到你了,你没事吧。”欧格里斯稍微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接着,他询问道:“你们......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啊?”
“我们来花圃当然是来看花的啊,你这不是废话嘛。”莫提斯没好气地贫嘴到,引得欧格里斯皱了皱眉。
“不会说话你就先闭嘴!”麦克斯也皱着眉对莫提斯说道,回头一脸歉意地对欧格里斯说道:“不好意思哈,他这个人性格就这样,你多多担待哈......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欧格里斯就行。”欧格里斯将小书收回内口袋中,对着这俩奇葩的活宝略微感到疑惑,竟然还有人不认识自己吗?话说现在融入会还进行着吧,他们两个也是和自己一样逃出来的吗?
“你们......真的只是来这里看花的吗?”欧格里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然呢?但是在赏花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个书呆子正坐在花坛边上看书,这谁还有心情赏啊?”麦克斯身边的莫提斯在这时突然又插嘴道。
“可是,这些花不都还没有开吗?”欧格里斯四下看了两眼,接着问道。
他说的确实没错,现在虽然是春天,但是温度仍并没有回升到足以让花朵开花的季节,所以粗略一看,整个花圃都显得死气沉沉的。
“不完全是哦~”一旁的麦克斯却指着一个方向否定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恰好有一朵绽放着的白色花朵,它悄悄地在一丛花苞中间绽放,无声地**着春天甜美的空气,仿佛一个小小的天使,默默地伫立在花丛中,安静,且美丽。
欧格里斯看着花入了神,在以前他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花朵,他欣赏着它的美丽,欣赏着洁白花瓣上一滴澄澈的露水,欣赏着,它傲然绽放的勇气。
“这种花叫做阿米希提娅花(amicitia),它的开花期比其他春花都要早上一两个星期,同时,它也会比其他花更早地凋零。”麦克斯轻声的补充道。
“这样啊......”欧格里斯无比怜惜地叹息道。
“喂!你们快来,我又找到几朵,就在这里!”这时,远处,莫提斯大声呼喊道,他在二人赏花的时候跑去找寻更多的阿米希提娅花了,因为在来之前他跟麦克斯赌过,如果找得到十朵以上的这种花,下次麦克斯的苹果派可以分他一半。
“来了!”麦克斯微笑着向他走去,欧格里斯竟也不知不觉得跟了上去。
“这还有一朵!”
“这朵不算啦,你看它都要蔫了。”
“我不管,就算!”
“二位快来,这还有几朵。”
“喔喔!欧格里斯你实在太幸运了吧,直接就找到了五朵!哈哈,麦克斯,苹果派我势在必得啦!”
......
在那天,三人的命运在意外中交织在了一起。
以后,当欧格里斯再回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会惊奇地察觉到,那天,三个人都没有提到各自的姓氏。
一朵阿米希提娅花在友谊的浇灌下悄然绽放,它无惧凡尘,它骄傲地,自信地伫立在这世间,哪怕很快它就会因此而枯萎......
……
欧格里斯又重新将视线转回了莫提斯的身上,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的确是自己多年以来的好友不错,但此时自己却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找到丝毫的熟悉感。
“喂,莫提斯,你知道麦克斯现在在哪吗?”他突然开口问道,或许只是顺口,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问。
刚才还凝视着欧格里斯的莫提斯在这时却突然瞳孔微缩,不再注视着他,而是沉默地看向窗外,接着缓缓地说道:
“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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