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
然而……唉,够了。胡扯蛮搅了怎么一大堆,可又说清了什么呢?……能够用什么来说清我的故事呢?但我偏要说清!我要从头到尾说得清清楚楚!我要了结这一切,因此我才拿起笔来……
前几天说道我妻子的洗名叫丽姬娅,我记不清她家族的姓了。不过在我的故乡,还没有任何家族比她们更加神秘、更加久远。
她们家族被人们称为一个幻想家的家族,而许多引人注目的怪事,都足以证明人的看法。
例如府邸建设在墓园旁。关于那座府邸,我也想谈一谈,不知为何曾经我一看见那座府邸,心中便会有一种不堪忍受的抑郁,我说不堪忍受,是因为那种抑郁无论如何都无法排解,而往常无论是荒凉的坟地、更可怕的森林,我也能从中找到专属于自己的情趣,从而使得那份抑郁稍加减轻。唯独——望着那府邸,那伫立在郊外孤零零的房舍、那老旧且萧瑟的围墙、那空洞的大门;更别提种植在门口两侧那几支干枯惨白的枯树,扯着嗓子哀号的乌鸦,惨淡的白云;偶尔四周还会起上灰蒙蒙的雾气。
我心中的极度抑郁,不!用阴郁来说或许更加合适。
我心中的极度阴郁真难用人间的情感来形态,或许只能比作瞧见到吸血鬼的堡垒、窥见魔鬼的居所、望见女巫的小屋时的感受:一种超脱理性的神秘恐怖,这是对某种东西都恐惧,这恐惧无比沉重的压在我们的心头,令我们万分痛苦,然而这究竟是什么,我们却无以名状,它匪夷所思,它在常态中简直不能存在,但是!它一定,也许就是我们眨眼的那一刻,便会幻化成形,公然嘲弄我们所能理解到一切真理,向我们走来,而且像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似的站在我们的对立面,阴森可憎,青面獠牙,铁面无情!尽管我们的理智会提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让我们不必如此害怕,可是这恐惧在通常情况下还会愈来愈强烈,因而最后……尽管理性在这时或许更加明朗,然而理性还是会渐渐失去足一抵抗这一切都能力。这种神秘恐怖根本听不清理性所提出的要求,理性逐渐变得毫无用处……
这种精神上的裂变,然我对那座府邸感到一阵胆战、一阵心悸、一种无法拜托的凄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
究竟是为什么?如今我仔细思付,是什么导致我一见到妻子家族的府邸就如此奇怪?这实在是一个未解之谜,我也无法从我刚刚的解释中看清涌上心头的那些朦胧的幻觉。
无奈中我只得拂去脑子里的那种梦幻的感觉,继续地把妻子的家族写下去。
前面说道,妻子的家族比我们这里的任何家族都要神秘、长久。然而,我对那些未加以印证的耳食之言多多少少持有一些怀疑的态度;不过呢…那座府邸里的壁画、每间卧室里的挂毯;妻子家徽上奇怪的蛇夫座图形,尤其是那个图形印刻的及像数字13;最重要的是府邸书房里那些内容奇怪而独特的藏书等等,都足以证明人们的看法有根有据。
3月18日:
我对妻子家族的回忆总与那座府邸有关,与妻子的哥哥有关。关于后者,我暂时不想多言。
妻子的母亲在那座府邸去世、妻子的父亲也在同一天晚上追随她的母亲而去。那是我第一次参加葬礼,但若要我说在此之前我不曾参加过妻子父母的葬礼,我的灵魂不曾窥探过未来,那也是白费口舌。你不相信这点?让我们先别争论这一点,还记得我在日记开头说得那句话吗:对于我即将写下的这个荒诞不经但又朴实无华的故事,我既不期待也不祈求你们当中的任何人相信。倘若是我期望别人相信,但连我自己都无比否定的故事,那我的的确确可以说是疯了!
所以说,我并不试图让你们相信我的这个故事。然而,在这之后我的脑子里总有一些与生俱来的记忆深嵌我的脑海,一些虚无缥缈的身影藏匿在我的影子中,一些超脱世俗却又意味深长的目光尾随在我的身后,一些和谐悦耳但哀婉凄凉的声音于梦中响起。
那些无法排除的记忆,如影子般尾随的身影,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变幻莫测、飘忽不定。只有我还活着,我就不可能摆脱那些东西。
3月19日:
唔…抱歉。一个劲的介绍我妻子,似乎忘记介绍我的家族了。
说实在的。我的家族同妻子的家族简直是……天作之合?(好吧,如果你们允许我用这个词来形态的话。)
我曾听妻子说,卡佩一族(也就是我的家族),一直是我们家族的仆人,后来在千年前的一次抵御外敌入侵的时,卡佩家族作战勇猛立下了赫赫战功,在论功行赏时国王免除了卡佩一族的奴姓,并将帝国中央一处肥沃的土地交给你们一族管辖,在接下来的数十年,卡佩一族扩展了帝国的疆域,用严峻、公正的手腕管辖着自己的封地;但是呢——你们一族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你们试图私下联合其他奴隶试图发起革命,推翻帝国千年来的统治,解放所有奴隶。
“后来呢?”当时我怎么问道。
“很明显你们失败了啊。”她轻声说道,脸上带着浅浅的的微笑:“落荒而逃的你们想到了曾经的主人。”妻子看了我一眼,抿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被我们重新捡回来的你们,倒也安份守己了好几百年。”
“啊?”
我抬起头,看了看她眼睛。
“彼埃尔,你这是什么表情。”她定睛看着我说:“别露出这样一副我是在撒谎的样子诶。”
“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任何书上都没有那段历史。”我回答说。
她微微耸了耸肩:“你就不能聪明一点?去翻翻野史?”
“野史大多数都不可信。”我打断了她的话:“还有你曾说你的家族是最这个大陆显赫一时的名门,可是……为什么看起来比我们家族还要衰败?”
“嗯哼?”她从钢琴旁站了起来,慢慢揪下水仙花的一朵花瓣,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你猜?”
3月20日:
好了。仔细想想,我的家族也没什么可谈的,也就是人口多一些,掌握的财富多一些,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更本没必要细谈。至于我昨天写下的内容,你们权当看个笑料。
关于戴娜的父母,我觉得有必要还要继续谈一谈。
童年时期我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城外的森林和戴娜家的府邸。——那座府邸的种种怪异恐怕我不必多加赘述了,说来奇怪的是,尽管妻子家的府邸带有一种凛然、钝重、去干不散的阴郁。但,它竟无比吸引我。小时候,我特别钟爱和妻子躺在庭院的长椅上,眯着眼注视不远处湖面上的倒影,倒影上有灰蒙蒙的枯叶、白森森的枯木和老旧、空洞的房屋,每当我凝望这一切时,我心中的惶恐比站在原野眺望府邸时更加强烈,然而每当这时妻子总会依靠在我的肩膀,眼里含笑看着我,说不定正是这个原因,当我再次把水中倒影移向那座房屋本身时,我心中总会产生一种奇特的幻觉,那种幻觉非常荒谬,我提到它只是要说明那种感觉是多么强烈切异常真实。我如此沉溺于自己的那种想象,以至于影响了我的梦境。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去妻子家做客的第一个夜晚所做的梦。
世界从未安静的如才可怕,我一个人行走在荒废的庭院,周围响起灌溉花木的水跌落在地面时阴森森的异响。
我迈开步子想要逃离这儿,可是素来熟悉的道路,现在竟是如此陌生,不过百倾的庭院竟如同一个迷宫,兜兜转转我又重新回来了最初的位置。
我望向半空,想要祈求神明。发现时间过得太快了,刚刚还是白昼的天空,此时一片漆黑。墨黑色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温度,连星空也不曾看见。
我的呼吸在这片狭隘的天地十分刺耳,我跌跌撞撞的走寻找出路,忽而耳旁传来异响,黑夜传来劈里啪啦的响动。
四周光亮了。
我发在自己正处在一间马车中,手脚被铁链残酷的束缚,冷不防的一只手突然掀开了帘子,一只美艳的海妖,一手举着火把,肆无忌惮的冲我狂笑。
——
天地皆随着夜风摇曳在嫣红的火光,忽明忽暗,恍若梦境,放眼望去,令人毛骨悚然。
红彤彤的火光在黑夜里显得诡异至极,我的影子在被切成无数的碎片。
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周围,无数士兵一个个手执烧的正旺的火把,只等一声令下。
男人的嘴唇微微蠕动,朝幽魂们使了一个眼神。
随后,一声:“点火!”
士兵们将手中的火把一股脑的向远方投掷,烈焰熊熊燃烧起来。
我想求救,可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火星像雨点一般飞溅,帘窗,扶手,座椅,一下子迸裂飘散。
炽烈的火色犹如天火喷发,我意识到无力回天,茫然张嘴,呆呆的看着发生在我周围的一切。
透过烈焰的帷幕,我看见他直勾勾的看着燃烧的庭院,他浑身披着火光,那张精致的假面具被染的通红。
我被烟呛得有些难受,为了甩掉火焰我浑身扭动,几乎快要挣脱捆绑自己的锁链。
“出去了,又干嘛呢?”我心想,“随它去吧。”
一切都无意义,一切都成虚幻,明明知道要不出去,还想着逃出去,纯粹是在痴心妄想。
所有的苦痛都来源强求,强求没有一点儿意义。
精神,肉体。都放弃抵抗了,不在死命挣扎了,索性我也闭上了眼。染了蝴蝶的绸缎被吞噬殆尽,在我的眼前唯有绚丽的炽焰。
“原来,这不是我的梦。”直到此刻我才猛然惊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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