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艺心就这样牵着马,在麦田相接的缝隙中慢慢前进。血色的残阳透过云层斜射过来,自己身上的灰尘是亮的,马的鬃毛是亮的,谢思雨身上凝固的血痂也是亮的。
她的牙齿像是不受控制般一直打冷颤,呜咽过后的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明明自己的主人身上有着致命的伤,但她完全不敢有任何大动作。要不是刚才急中生智用接连不断的胡话让路西法一瞬间不知所措,恐怕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好想哭好想哭,但我不能……
一旦暴露出自己的软弱,路西法肯定会马上赶来解决掉她们。
刚才在虚空里,江艺心面对路西法的进攻又何尝不怕,但她硬生生忍住恐惧,给自己留出来离开的机会。
也许换做下一次,自己完全做不到像刚才那样的淡定从容。
“江……”
谢思雨用仅有的气力呼唤着她。
“主人,主人!”
各种内伤,外伤,都在此刻让谢思雨的生命快速流逝。如果不赶紧找到别人治疗的话,她很快就会死的。
“谢思雨,千万别睡!”
江艺心跨上了马,朝城镇快速奔驰。
人命关天,现在完全耽误不得!她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种解决方法,但到底应该去哪里自己完全不知道。
医院……医院……但谢思雨伤成这样,医院也治不好吧。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谢思雨带回魔法学院!
“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然而城镇这么大,到底该往哪里走才是正确的方向,江艺心完全不知道。
她攥紧缰绳,除了焦急与哭泣完全没有办法。
“嘎——!嘎——!”
江艺心随声音抬头望去,发现小八正滑翔着为自己引路。
“小八!!”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救星。
“驾!”
四蹄扬尘,追风逐日。她来不及避让行人与摊位,只是不顾一切地冲向目的地。
“于老师,救救她!”
江艺心没有完全停稳就要下马,结果是瞬间摔在了地上。
“拜托了,请救救她……”
于汐看到趴在马背上浑身被血染尽的谢思雨甚感诧异,可是眼下情况紧急,她并没有没有多问。
“快,快抬到屋里!”
江艺心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帮助于汐把谢思雨挪进了房子。过度的疲惫瞬间如潮水般淹没了自己,她只是感觉两眼一黑,重重摔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然而当她再次醒来后,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头痛欲裂的感觉无情地蔓延开来,可是她满脑子里都是谢思雨的状况:她的伤怎么样了?她有没有醒过来?
“于老师……”
于汐看到她的状态十分惊喜。
“你醒了?!”
“我主人她……她怎么样了?”
然而江艺心并没有得到自己所期待的结果。
“她……很虚弱,已经睡了三天了。”
“不,不不……”江艺心爬到谢思雨的身旁,“医生,医生呢?”
“我找人看过了,脏腑大出血,严重的内伤,恐怕……”于汐说到这时,喉咙有些哽咽。
“不,不可能……我不信,一定有办法可以把她治好的!”
于汐一把抓住江艺心的手:“听着,现实就是这样,你的主人谢思雨很快就会死掉,这是无法挽回的事情!我们要学会接受事实!”
“凭什么?!连努力都没有努力过,有什么资格谈放弃!”
江艺心望着浑身淤斑的谢思雨,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旋即大哭起来。
她不敢相信,来到这个世界后总是波折不断,谢思雨作为自己的领路人一直尽心尽责,纵使有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对江艺心很好的。
可现在,她竟然马上要死了……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坦然面对。
江艺心哭过后缓缓站起,双拳紧握,好像抓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肯放手。
“直到她停止呼吸前我会一直陪在这里的。于老师,以后的课我先暂时不去了,我的主人什么时候安息,我什么时候再去。虽然这个要求有些任性,但我希望你可以理解……”
于汐沉吟许久,这才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江艺心轻轻牵住谢思雨的手,原本温暖细腻的触感,此刻却无比冰冷。她的指尖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红润,青紫色的淤血堵住了所有的血管。
“你应该带她去晒太阳。”
江艺心缓缓抬头,却发现小墨跪在自己身边。
“小墨……”
“她现在很痛苦,浑身上下都是凉的,带她去晒晒太阳也许会好受一点。就算是没有任何用处,至少……离开的时候会舒服些吧。”
小墨的话给了江艺心很大的震惊。有的时候她认为小墨是个性格缺失的孩子,很难和一般人共情,然而此刻,她说出的话却有了一些温度。
“我并不喜欢这个粉头发的大姐姐,但是我更不愿意见到主人为她悲痛的模样。主人不开心就是我不开心,主人悲伤就是我悲伤。也许,让她晒晒太阳,主人的心情也会好一点。”
江艺心清泪横流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容。
“谢谢你,小墨。”
“我的命是主人给的,就算某天为了主人而献出生命,我也毫无怨言。”
“不要乱说了,来,帮我把她抬到花园里。”
谢思雨就这样每天静静的躺在太阳下,到了晚上在被退回屋子里。江艺心也就这样陪了一天又一天,每天都记录着谢思雨的状况。
【第一天:心跳、呼吸微弱,深度昏迷。】
【第二天:心跳、呼吸微弱,深度昏迷。】
【第三天;心跳、呼吸微弱,深度昏迷。】
……
一连过去一个月,谢思雨的状况丝毫没有变化。但奇怪的是,她一直保持着这种濒死的状态迟迟没有咽气。
那么重的伤,就算是放到人类的科技社会中也是生还希望渺小的情况。可是江艺心却看见就算是没有任何医疗手段干预,谢思雨依旧没有死,只是躺在那里像是睡了一觉。
【第四十五天;心跳、呼吸正常,昏迷,伤口愈合。】
江艺心发现,谢思雨的状态第一次有了变化。
是希望吗?
是的,是的!谢思雨根本没有死,她的身体在以自己的方式慢慢修复!
“于汐老师,快看!”
皮肤上连绵不断的淤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撕裂的伤口也在不知不觉间闭合。这简直就是奇迹,换做之前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于汐睁大了双眼,来来回回确认再三才相信,谢思雨确实在向康复的方向发展。
【第五十天:心跳、呼吸正常,淤血几乎消失不见,伤口完全愈合,意识……】
然而正当自己下笔的时候,身前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江艺心……”
她的双眼重新睁开,如获新生般再一次好好的审视这个世界。
“这是哪里……”
可是江艺心二话不说就抱着自己哭,把泪水抹得到处都是,一边哭还一边说些胡话。
谢思雨看到于汐也在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
“你醒了。”
“是的,我醒了。”
“你整整昏迷了五十天。”
谢思雨有些警觉。
“五十天?在这里?”
“是啊。”
“这段时间有没有别人来找过我?”
于汐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并没有。不过我一直问江艺心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死活都不肯说。现在,你能……”
“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虽然自己内心有过心理准备,但听到谢思雨的三缄其口还是会有些意外。
“好吧,你能醒过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么先聊,我去忙了。”
江艺心这才从谢思雨的肩膀上离开。
“主人……”
“谢谢你。”
“你可以多陪我几天吗?就几天。”
然而谢思雨却拒绝了她。
“五十天时间已经耽误很多事情了,我要赶紧动起来。”
“你要去哪儿?!”
“去找如何击败路西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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