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灯者内斯悄然降临战场,它的衣着容貌隐藏在无法言说的阴影之中,声音也飘渺虚幻,就连性别都听不出来。
听到来人是执灯者后,艾尔琳娅总算放下心来,虽然和爷爷说的一样,执灯者们都不是易于之辈,但不管他如何诡异,总归还是友方。随即她轻蹙眉头,提醒道:“我现在还不是大主教。”
执灯者的轮廓颤抖了一下,似乎在发笑:“呵……您已经是了。”
带有魔力般的话语仿佛化作丝线,缠绕住圣女的心脏,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道:“什么意思?”
“您还不知道吗?唔……先让我清理掉他吧,毕竟一直无视敌人也不太尊重。”执灯者转过身去,原本在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之下还算明亮的街道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视野之中除了罗丽娜等三人以及夜族之外,什么都无法看清了。
执灯者轻轻抖了一下手中的提灯,夜族身上残存的黑炎被吸入灯中,最后的生命力也随之消散,黑色的死神仰面倒地,他终于从长久的噩梦中被解放,迎来了真正的解脱。弥留之际,他扭头望着艾尔琳娅的方向,圣女也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脸上出现冷漠之外的其他表情——如释重负的笑容以及眼中那如星空般深沉的哀伤,然后他的身躯化作黑色的粉末,被不知从哪刮来的夜风卷起,吹散。
艾尔琳娅想起塞恩曾经说过的话,他的哥哥因为失去了妻子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而陷入绝望,化作兽。
虽然他杀害了那么多人,但那绝不是他的本意……
圣女心中五味杂陈,实在无法感受到胜利的喜悦,为敌人默哀了几秒之后,她看向依旧背对着自己的执灯者,追问道:“所以,大主教那边发生了什么?”
“唔……稍安勿躁,您很快就会知道的。”执灯者转过身来——虽然没差,反正它正反都是一片阴影,“我的领域很快就会失去作用,请恕我不能久留 ……以及,如果您希望您的同伴们还能存活,请不要向他们透露我等执灯者的存在。”
执灯者内斯轻轻弯腰致意,周身的黑暗以及它自己如同被水洗掉的墨汁一般滑落,渗入大地,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另外两人(罗丽娜还尚在昏迷)才清醒过来,疑惑地对视着。剑士先开口道:“喂,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感觉到一股冷风吹过,然后就……咦,那个怪物呢?”
艾尔琳娅答道:“他死去了。”
牧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一些不能对别人诉说的秘密,他也不例外。
“圣女大人!”之前由罗丽娜率领的骑士们赶到现场,向她报告救援结果,由于事发时政府高官们大多都在教廷内,所以市政厅损失并不大,现在周围区域已经清理完毕,相对安全。
艾尔琳娅点头,将罗丽娜等三人托付给骑士们,自己则因为执灯者的那些话语心中担忧不已,独自向教廷进发。
……
城内最高的钟楼上,一位白发的小女孩坐在屋檐上观赏着艾尔琳娅与卡尔德的大战,雪白剔透的脚丫在半空中一前一后的晃着,口中还哼着曲调纯真烂漫的歌谣:“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死了,十个九个八个七个还活着,哼哼哼~多么美丽的景色呀,可惜了,没有把圣女一行人给干掉,亏我还特地把那几个死掉的夜族救出来,真是没用。以及……执灯者是吗,听起来是一群有趣的人,希望有机会再见吧。”说罢,她舔了一口手中插在一根木棒上的糖果,这里的人把这种颇具特色的甜点称为竖糖。小女孩将视线转向教廷,接着说道,“好了,所有的演员都已完成各自的使命,让我看看这场戏剧的高潮吧。生存是残酷的,终结是美好的,啦啦啦~……”
……
让我们把时针往回拨一段,把镜头落在教廷之内。
敏黑着脸坐在屋内,马克西则不安地在屋内徘徊,就在不久之前,罗丽娜接到一名骑士的紧急汇报,随后将他们带领到教廷内部的一个房间内,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出去,外面似乎正在发生大规模的暴乱,随意脱离教廷的庇护的话可能会危及性命,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透过窗户,他们能看到城内四处燃起的大火,有几处已经蔓延得相当严重,似乎要将整座城都吞噬一般。
“圣女大人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啊……情况好像很严重。”马克西站在床边,沧桑的脸被火光映得红红的。
“圣女大人非常厉害,不会有事。”
“也是,是俺多心了……但是那些骑士呢?他们可不像圣女大人那么厉害。”
敏叹了口气,她的担忧也是源于此,那些热心的笨蛋骑士们,会不会在这场“暴乱”中受伤呢?虽然她的经历非常不幸,但内心还是善良的她并不希望他人也如自己一般悲惨。
神明啊,既然你已经对我如此残忍,那么请至少保佑其他善良之人吧。
突然一阵喧嚣声从教廷外部传来,他们都被吓了一跳,难道暴乱已经扩散到教廷这里了吗?眼下圣女大人和罗丽娜等战力都不在这里,仅凭一些骑士们,能守得住吗??
他们严肃地相视片刻,随后一同点头,马克西上前一步将门缓缓拉开,随后他探出头去,观察了一下屋外的情况,回头朝敏努努嘴,示意她跟上自己。两个人就这样从房间内溜了出去,逐渐靠近声音的源头。
随着两人接近教廷外围,那些声音也越发清晰,男人们的叫喝声、兵器之间碰撞的声音,以及……惨叫声。
看来暴乱真的在教廷内也爆发了,马克西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止,就连敏也手心出汗,小心翼翼地猫着腰走着。
他们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再往外便是之前巨型祭典的广场和教廷大门,他们从阴影中探出头,观察着广场上的情况,随后目瞪口呆。
几只畸形的怪物正在广场上大杀四方,骑士们英勇地作战,却完全不是对手,防线逐渐后撤。
一只肥胖如小山的怪物冲在最前方,它的皮肤多处裂开,暗红色的血以及昏黄的油脂滴滴答答地淌在地上,简直令人作呕,普通的武器砍在它身上,只能制造一些不痛不痒的伤口,而它随手一挥,就将一名骑士打飞出去十多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马克西被这一幕吓得腿都在发软,他颤抖着看向更镇定一些的敏,问道:“这……这是什么……俺……啊……怎么办啊!!”
敏咬住嘴唇,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勉强回答道:“我们……得想点办法,不然这里迟早会被攻破!”
“办……办法……俺不知道哇!!”马克西绝望地抱着头,“我是不是在做噩梦?一定是吧?”
敏深吸一口气,说道:“比这更加噩梦的事我已经经历过了,打起精神来,慌乱只会让你更快送命。”
此时,一名骑士被击飞到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口吐鲜血,伤得十分严重。
敏赶紧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待女孩走近了,她才发现,这是之前在店内帮助过她的一员,因为特别热心而让她有些不适应,但是此刻她多么希望他能再站起来,用热情到有些恶心的笑容对她再次说道:“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就好啦!”
然而骑士伤势太重,已经接近休克,在意识还清醒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视野里出现了女孩担忧的脸,于是他笑了:“啊……是我出现幻觉了吗?在临死之前还能看到你……”
“不是幻觉,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教廷的牧师。”
“不必了……牧师们都已经在前线作战了……你们……快走吧……这些怪物……完全不对劲……”说完,他便昏死过去。
敏试图拉动骑士,奈何力气实在不够,她回头怒吼道:“马克西!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吗?”
听到敏的话,马克西的眼睛都红了,他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善良的女儿手中轻轻握着一只小鸟,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爸爸,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它死掉吗?”
他又想起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女儿因病去世,才堕落为一名浑浑噩噩度日的赌徒,他咬咬牙,甩了自己两记耳光,从掩体后跑出来,和敏二人一同将骑士搬到走廊中,然后他说道:“你在这里照看他,俺去找牧师!”
敏奇怪地看着傻大叔,这家伙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个人,完全不害怕了?
注意到敏的目光,马克西憨憨一笑:“别这样看俺,俺真的已经洗心革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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