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着黑色眼泪的巨大天使虚像慈悲地俯视着脚下的世界,一时间城内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忍不住注视着她。不少人虔诚地跪地祈祷,他们相信这是神明派来的天使,在今夜的危难时刻于天堂之上降临,来拯救他们。
天使环顾四周,嘴唇微微张开,说道:“吾之子民,请勿惊慌。其一,赐予汝等安宁之所。”那声音圣洁洪亮,回荡在四周久久不曾散去,仿佛有无数人同时在开口,巨大的羽翼随着话语轻颤,圣洁的光芒从她身上洒下,照亮饱受摧残的城市,光亮照耀之处,黑雾被无声的驱散,所有怪物也灰飞烟灭。此等神迹一般的景象,让城内的众人更加确定眼前的天使就是救世主,他们从藏身的场所走出,齐声唱着歌颂神明的圣歌。
艾尔琳娅却不这么认为,她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天使脸庞上的两行黑色泪滴上,不知为何,她似乎从那深沉的黑暗中看到了无数残忍的画面,那只有拥有极其惨痛经历之人才会有着的痛苦与悲伤。
虽然她觉得不对劲,却也不敢贸然行动,毕竟天使确确实实地解决了眼下的危机,她只能等待着对方做出下一步行动。
荒凉的庭院内,白发女孩在放肆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哈!!!看呐,是天使!是天使啊!!多么圣洁多么美丽的身姿,这就是救世者的力量吗?”
没有理会女孩的话语,塞恩死死地盯着天使,即使身处不同的空间,他也能感受到天使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气息,她绝不会是单纯来拯救生命的,必须尽快阻止她!他能感受到这个空间渐渐地变得虚幻,他很快就可以回归现实。
“啊啦,不再多坐一会儿么?明明是难得的约会。”白发女孩恢复了优雅的姿态,仿佛刚刚那个癫狂之人是另一个人格一般,她轻轻拍掌,一对精致的白色桌椅凭空出现,光洁如镜的桌面上还摆着一杯温热的红茶,她双腿严丝并拢坐下,宛如一名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话说回来,您连我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实在是我的过失,我的名字是德斯托蕾雅,您如果嫌麻烦,叫我蕾雅也可以。”
塞恩闭上眼睛,没有回话,他在想尽办法保存力量,毕竟,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如果接下来要和天使战斗的话,必须速战速决。
“真是无情的人呢,算了,也是我失礼在先。请您耐心等待,下次我一定会上门邀约,让您成为最闪耀的主角。”德斯托蕾雅轻啜一口红茶,身影连同整个庭院一起慢慢变淡,“今日玩的非常开心,感谢招待,下次再见。”
塞恩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回到了钟楼顶,他看到远处的天使双手向着城内的众人张开,悲天悯人地说道:“吾之子民,请勿伤悲。其二,赐予汝等亡者复生之福。”
随着话音落下,圣光凝聚在城内无数牺牲者的遗体上,奇迹发生了,被撕裂的血肉被净化、重塑,被刺穿的内脏被填补、修复,原本已经完全死去的人们恢复了生前完好的样子,一个个站了起来,他们表情有些错愕呆滞,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活着的众人看到死去的亲朋好友复生,狂喜得不能自己,他们欢呼赞颂着眼前的救世主,与死而复生的亲友拥抱在一起。
不对……艾尔琳娅摇着头,这世上明明不可能有一瞬间让如此多的死者复生的方法,就算是大地神本人也无法做到,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她收回思绪,看向身边的夜族少女,之前一直在和兽战斗,没来得及向她询问心中的疑惑,此时才拔剑指向黑发的少女,问道:“虽然你与我共同作战,但是我还是想问你,这今晚的一切和塞恩是否有关系。”
阿莱莎下意识地想替哥哥辩解,却想起塞恩的嘱咐,只能将反驳咽下,低着头无奈地说道:“……哥哥他有苦衷的……”
“是吗,苦衷,但是这个回答已经足够了。无论有什么苦衷,既然他已经承认了,那便需要承担今晚所有牺牲之责,以教廷的名义,我一定会对他施以审判。身为他的妹妹,如果你想包庇他,那么以帮凶论处,此刻之后,我们便是敌人。”
阿莱莎无法反驳,虽然心中有千万不值,却履行着和哥哥的约定,低着头一言不发。笨蛋哥哥,又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圣女又要误会你了,你这个大笨蛋!
……
远处的塞恩一眼洞穿了这所谓的奇迹,那些复活之人不过是空洞的躯壳罢了,他们没有灵魂,没有神智,只会听从天使的吩咐,这根本不是复活,只是在制造傀儡而已。他摇摇头,从钟楼上一跃而下,果断而坚决地冲向了天使的虚像。
“吾之子民,请勿迷惘。其三,赐予汝等永沉梦乡之幸。”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亮的光芒涌来,所有上一秒还沉浸在美好景象里的人们都在这光芒之中停止了动作,闭上了眼睛,嘴角勾勒出幸福的微笑。
天使的獠牙终于露了出来,艾尔琳娅此时确定对方不曾怀有好意,强烈的睡意笼罩了金发的圣女,她身躯摇晃,努力驱赶着入梦的冲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她上方略过,闪电般地洞穿了天使的心脏。
天使的胸口被刺出一个大洞,足以看到身后的星空,她却无事人一般,伸出一只手将黑色的身影握住,温柔地捧至面前。
“愚昧的子民哟,为何伤吾。”
塞恩刚想再上,却被天使眼中的光芒死死压制住,漆黑的外壳被褪下,原本积蓄的力量逐渐流失,暴露出那之中的黑发男子。
该死,这是什么力量……
……
庭院内,德斯托蕾雅小口小口地享受着红茶,欣赏着塞恩挣扎的样子,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救世者绝望之后的力量吗,真是何等令人着迷的姿态啊。不枉我在幕后的辛勤耕耘,引诱她的友人堕落,将她推至家破人亡的深渊,然后等你们把她救回来,再一次夺走她重要的朋友们,直至绝望的种子,嘭!”她五指猛地张开,“开出最绚丽的花朵。”
……
“放开哥哥!”心思纯粹的阿莱莎率先清醒过来,她借助周围的楼房,左右横跳着跃上了高空,一拳轰向天使的面庞,却被天使身上泛起的几道流光同时击中,少女引以为傲的速度在天使面前仿佛不值一提,她狠狠地横飞出去,撞入一栋高楼之中。
天空之上,塞恩死死地盯着天使,回答之前的问题:“你所谓的幸福就是让所有人沉溺在虚幻的美梦之中?”天使有些不解,问道:“有何不可?如此,此世再无纷扰。”塞恩摇摇头,说道:“强词夺理,我绝不认同。”天使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做出判决:“若不愿沉眠,那便赐予汝等终结。”随后将手掌握紧,意图将塞恩碾成粉末。
艾尔琳娅从睡意中挣脱,她有些恍惚,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刚理清思维,准备拔剑向天使发起进攻,却发现眼前出现了许多人。
剑士、罗丽娜,还有教廷的骑士们……他们都紧闭双眼,沉默着站在圣女前方,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大家,醒醒啊!”艾尔琳娅焦急地劝道,但是声音宛如石沉大海,一丝波澜都没有带起,她轻咬嘴唇,决定先尝试消灭天使,这样的话,大家一定就会醒来的。然而她刚想行动,眼前的朋友们却齐刷刷地拔出武器,向她冲了过来。
怎么会……
艾尔琳娅无法对这些友人刀剑相向,只得快速撤退,但这些明明沉睡的人实力却不减反增,死死地追着艾尔琳娅,速度竟是完全不亚于她。
该怎么办……艾尔琳娅一时之间没了办法,在过去她面对的都是毫无人性的怪物,不曾陷入过这般自相残杀的困境。
……
温馨的庭院内,和德斯托蕾雅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从小憩中惊醒,她焦急地在房中踱步,不停念叨道:“糟了……我感受到一名救世者堕落了……怎么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启动这个计划……都怪我……呜呜……现在该怎么办……塞恩大人和艾尔琳娅大人,你们一定要加油啊!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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