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慕容白!
唐风挑了挑眉,笑道:“不知阁下何人,在此为何?”
李心安冷冷的道:“唐风,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唐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他讶异的问道:“你是那个李心安?”
唐风没见过李心安的面貌,只是从师妹的只言片语中推断他的为人,唐风不怎么喜欢他,毕竟师妹被这个人气的牙根痒痒。
李心安微微颔首,“不错,我就是李心安,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想,你们屠生楼第一次刺杀高正明的时候,就是你藏身在柜子里吧。”
唐风微笑道:“不错,正是我。”
他摇了摇头,感叹道:“想不到,我还是中了你们的招数。”
“我问一句,若是我一直潜伏在里面不出来,你又当如何?”
李心安道:“无所谓,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够了,你不露面,我就一直等。我不怕无聊,就不知道你抗不抗饿。”
“你不怕我们其他人去杀高正明?”
“高正明现在应该在皇帝那里,你们要是真的有本事去杀,我不介意带着所有的血衣堂弟子跟唐清淮的姓。”李心安淡淡的道。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唐风好奇的问道,“没有外人知道我们这个暗桩,我们也不会有叛徒。”
李心安笑笑,“这是长安,是血衣堂扎根了几十年的地方,你低估了我们。”
“这里的每一座坊市,每一条街道,每一个阴沟,血衣堂的人都仔细的调查过,只要我们想,找出你们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之前那个瞒天过海的暗桩,留下了你们的眼线,虽然他最后敏锐的逃了,但是人就会留下踪迹。我们用三天的时间抓到了他,问出了这里。”
他咂了咂嘴,遗憾的道:“说真的,撬开他的嘴并不容易,我们动用了数十道刑罚才勉强得知了你的踪迹。可惜我们那个善用毒的弟子并不在长安,不然他会少受许多罪,我们也会节省很多时间。”
“他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李心安叹道,“说出这里后,他哀求着给他一个痛快。”
“是吗……”
唐风眨了眨眼,眼泪几乎就要冲出他的眼眶。
他带着二十三人来到长安三年,三年间,死六,残三,离二。在今晚,又死了七人。
唐风不止见过一次亲友的死亡,他曾经看过护佑他的师长死在敌人的手上,也看过至交好友的尸体被挂在树上,唐风伤心,但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但现在他是领头的人,是屠生楼在长安的主事者,所有的死伤,都是他的责任。
唐风不怕担责任,他恨自己的无能。
若是自己没有受伤,那么今晚屠生楼不会是一个人。
唐风有自信把那些血衣堂的探子全部诛杀,包括这个李心安!
“所以,你们调派了所有的人手,只为了抓我,是吗?”
李心安微笑的看着他,不答反问:“屠生楼还有一个暗桩,对吗?”
“我本来也很好奇,那个女人为什么一直不出现,如果屠生楼在长安的暗桩有两个的话,这就可以说通了。”
“她是唐清淮的弟子,看守一个据点在正常不过。那么你呢?你的身份,应该会让我更惊讶。”
唐风点点头,“她是我师妹,我是师傅的大弟子。”
李心安瞳孔猛地收缩,他嘴微微张开,旋即轻笑一声:“挖到宝了。”
“我还以为你是那女人的侍卫或者小师叔什么的,没想到竟然是大师兄,二品初位的实力,真是少年有为。”
“你也不差。”唐风淡淡的道,“能和堂堂武林少盟主站在一起,你的来头,又是什么?”
“或者,我换一个问题。”
唐风紧紧盯着李心安的双眼,沉声问道:“慕容白为何要加入血衣堂?”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你是血衣堂的什么人?”
李心安耸耸肩膀,“你这一连三个问题,我回答哪个先啊。”
“一一回答。”唐风沉声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
李心安扬了扬下巴,“拿起那把剑。”
“我输了,你想问什么我都答应。”
唐风深深看了他一眼,拾起插进地面的长剑,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忍不住赞叹道:“好剑!”
“但比不上你的那一把。”
“你还能看出我这把剑的品质?”李心安惊讶道。
”我是杀手,也是剑客,我自然知道什么剑好,什么剑更好。”
唐风盯着“白虹”,眼里流露出一丝痴迷,“你这把剑,丝毫不弱于慕容白的配剑“凤鸣”,甚至要更强!”
李心安笑道:“天下间能够和我这把剑相提并论的,数不出十把。”
“七杀剑庐的?”
李心安微微摇头,“不是。”
“武当山?”
“更不是了。”李心安哑然失笑,“我哪儿有那本事。”
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裴旻那老头子也不行啊……
“那就是某位隐士高人所铸造,说实话,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唐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平端着剑,行了一个剑客之礼。
这是在告诉李心安,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杀手唐风,而是剑客唐风。
李心安如何不知唐风的意思,他抖了一个剑花,向唐风还礼。
两人一上一下,一个沐浴在月光下,一个隐藏在黑暗中。
但在同时奔向了对方!
李心安自上而下,威势更猛。他宛如猛虎下山一般,长剑“白虹”灌足了三分的内力,狠狠劈向唐风的脑袋。
唐风拖着重伤之躯,本来就行动不便。此刻实力不足平时的一成,面对李心安蓄满气力的一击,他似乎必死无疑。
但他终究是个杀手。
在李心安的剑刃即将劈到他的头顶时,唐风如李心安所料,用剑抵挡住了他的“白虹”。尽管唐风的剑下一刻就断成了两截,尽管他被内力震荡倒飞而出,但唐风终究没死。
在剑断裂的时候,唐风吐出一口黑血,喷在了李心安的脸上。倒飞而出时,他用为数不多的力气扔出了几十道暗器。
都是些细小的银针,没入李心安的身体,他的身子登时变得肿胀了起来。
唐风倒飞进屋子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但他没有迟滞,忍着剧痛爬起身子,从后窗离开。
李心安的身体僵在了原地,唐风的银针定住了他的穴道,要等一会儿他才能解开。
眼睁睁看着唐风离开,李心安却神色如常。
似乎他并不关心这位唐清淮大弟子、未来妥妥的屠生楼楼主的死活。
屋顶有人跳跃而来,一袭白衣很快便出现在他的身边。
“需不需要我给你解开?”慕容白皱眉道。
“不必了。”李心安说道,“帮我把脸上的血擦了吧,溅到眼里去了。”
慕容白看着他满脸的粘稠黑血,扯了扯嘴角,掀起李心安的黑袍狠狠地擦了起来。
李心安苦着脸吐出一口黑血,“能不能好好擦,这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诶!”
“别介意,我比你更恶心”慕容白淡淡的道,“我去追他了。”
“嗯,记住,不要追的太死,唐风肯定会去那个女人那里,在他们碰面之前,你不要暴露。”
“这次,我们要将屠生楼一锅端了!”
“我明白。”
慕容白点点头,纵起轻功,白衣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吹着浸满刺骨凉意的晚风,李心安思索着接下来自己应该去干什么。
无非是安抚袁胜他们,还有回李俶那里复命。
这次行动,血衣堂死了近十个人,不能说是大捷,但是向李俶上报的话,就只能说成大胜而归。
袁胜他们是肯定要安抚的,今晚,屠生楼的杀手们要比血衣堂探子出色的多,十六人杀六人,被带走了一半,这是血衣堂这几年最失败的一次行动。
士气不振,会出大事。
李心安预料到了这次行动会折损人手,但没预料到会死这么多。
他的本意是敲打敲打这些年逐渐养尊处优起来的杀手们,让他们重新浴血,带慕容白来也是这个意思,在新人面前,他们自然不想丢脸。
李心安想让慕容白看看血衣堂的面子,但这个面子好像要丢。
他说不准是生气还是惋惜,亦或是失望。
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当杀手头子。自己想让血衣堂变成只杀该杀之人的组织,但仔细想想,那不是培养杀手,而是培养大侠。
他自己都称不上“侠”,何况是他们?
看来,卸任的事情,要提前了……
李心安深深叹了一口气,内力猛地一震,没入他身体里的银针激射而出,被封住的穴道被他解开,他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不想去见李俶,也不想去安抚袁胜几人,留下时间让他们自己思考思考是最好的。
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去处了。
赵守纲!
这位失踪的户部主事,独角人脸案的幕后真凶,快一天了,还是没有找到。
邪里牙被李俶调来负责此事,当李心安找到他的时候,他急得快把头发揪光了。
看到李心安,邪里牙没好气的道:“你来干什么,屠生楼的人抓到了?”
“钓到一条大鱼,白木头已经在跟踪了,我闲着没事,来你这里看看。”
“赵守纲还是没有影踪?”
“没有。”
邪里牙阴沉的说道:“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就下去带人把我们搜过的地方再找一遍,我总觉得有一些遗漏。”
“你们都找了哪里?”
“我们现在是无头的苍蝇,还能去哪儿找。赵守纲的家,他那几个朋友的家,他朋友的朋友的家,还有平常他常去的几个地方,哦对了,还有万花楼。”
“万花楼……”李心安感叹道,“是他遇见娜宁姑娘的地方。”
“可惜娜宁姑娘已经去世了,不然我们顺着踪迹会找到……”
李心安突然不说话了,邪里牙听着没了下文,不难烦的道:“不然怎么?”
“我去一趟万花楼!”
李心安上马而出,一路疾驰,来到东市。
黎明之前,是万花楼最冷清的时候。虽然万花楼彻夜不停业,但客人总有个困倦的时候。这个时间段,他们都在呼呼大睡,万花楼也在这个时候打扫凌乱的房间。
李心安冲到万花楼内,一楼大厅里不少人正忙碌着,看到这个祖宗在这个时候来,都觉得又得出事。
“殷楼主呢?”李心安喊到,“我有事要问!”
“这儿呢。”
殷红妆慵懒的声音从二流传来,她露出一个脑袋,拄在栏杆上,淡淡的道:“问什么?”
“娜宁姑娘的墓在哪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殷红妆蹙起眉头,语气有些冷淡,“这是万花楼的私事,你打主意,别打到死人身上去。”
“赵守纲逃了,他有可能在那里。”
“你说真的?”
李心安凝重的点点头,“我只是猜测,但总要去看看。”
殷红妆注视着他,半晌,无奈的道:“檀萓,你带他去墓地。”
殷红妆身后,李心安看不到的地方,一个柔软的女声响起:“是!”
缓缓的,一个身姿丰腴不输殷红妆的女子走下楼梯,向着李心安招了招手:
“李公子,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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