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生灵的终点,却是亡灵的起点。
“窃魂”阿克沃思仍旧记得自己的起点,那是夕阳西斜的沙漠战场,那里大战刚刚结束,狮鹫帝国王师败绩,气势昂然的远征军身死大漠。
巫妖冯塔金随手一挥,千疮百孔的尸体站了起来,它们重生了。
“窃魂”阿克沃思也是在那时候有了自我意识,他成为了一名死亡骑士。
高阶亡灵会保留一点微不足道的生前记忆,“窃魂”阿克沃思记得自己是一名郁郁不得志的骑士,征战大半生仍在军队底层厮混,生前的它相信自己有救国安邦之能,却未遇识才之贵人。
死后被赋予的第二次生命,也许也会是这般命运吧?
新生的“窃魂”阿克沃思没有多大感觉,此刻它已不再是有独立意志的人类,而是巫妖冯塔金搭建的亡灵战争机器中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钉。
该去往何方,由不得自己选择,只需忠诚执行主人命令即可。
“窃魂”阿克沃思看到巫妖冯塔金走来,这位亡灵之主身形魁梧,比它这位死亡骑士还要高一个头。
“窃魂”阿克沃思单膝跪地,低头不敢仰视。
那魁梧的阴影停在了自己跟前,无悲无喜的死亡骑士有了名为紧张的情绪,那是对造物主的恐惧。
那阴影伸出硕大的、光洁如新的手骨,像操作提线木偶,它轻轻一动手指头,“窃魂”阿克沃思就不受控制地将手中的三头连枷奉上。
巫妖冯塔金打量了很久,然后将之物归原主,它空洞的声音在“窃魂”阿克沃思的灵魂上刻字:“你现在带上这里的死亡骑士到北方去,破坏、摧毁。”
这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刻印在了“窃魂”阿克沃思的灵魂之中。
阴影离去了,“窃魂”阿克沃思起身,周围的死亡骑士对它马首是瞻。
前不久,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
如今,“窃魂”阿克沃思受到主人的青睐,成为了它们的领导者。
亡灵无悲无喜,晋升对它们而言,不过是从一颗螺丝钉变成了一颗更大的螺丝钉。
但“窃魂”阿克沃思产生了些许情绪波动,它生前飘零一生未遇明主,如今死后却被委以重任。
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它有了亡灵不该有的动力。
“窃魂”阿克沃思立即指挥部队北上,一刻也不耽误。
时光冉冉,数个月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意气风发的死亡骑士将领如今身处地下世界,它的部队已尽数覆灭,自己也在坠落地下世界之时摔掉了双腿,只得爬行着挥舞武器,像条疯狗一般捍卫生前与死后作为骑士的尊严。
主人的任务已然失败,回去只会受到恐怖的惩罚。
但“窃魂”阿克沃思手中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就是身后蜷缩在曙光战旗光芒之下的吸血鬼少女——玛莎。
它曾听资历深的同僚说过,主人生前有个女儿,她叫玛莎,是世上第一个吸血鬼。
但父女不合,不知何时开始,彼此再无联系,后者就此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中,淡出了历史的舞台。
“窃魂”阿克沃思最开始并不知棺椁中沉睡的是玛莎,它以为是别的吸血鬼强者。
等玛莎破棺而出,它方才意识到自己有眼无珠。
玛莎无愧传说之名,饥渴之下也能将强悍的掘地虫虫母击伤。
“窃魂”阿克沃思目睹了整场战斗,记忆犹新。
它守护在玛莎身旁,知道只要坚持到玛莎恢复过来,坚持到援军到来。
它保护主人之女的功劳能将功赎罪,重新为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主人效力。
这是“窃魂”阿克沃思爬着与穴居人、掘地虫斗争的原因。
奋战至今,“窃魂”阿克沃思已经击杀四千多穴居人以及十二只掘地虫。
“窃魂”阿克沃思操作来犯之敌的尸体巩卫此处地下空洞,这才把守住多处入口。
但虎落平阳被犬欺,坠落地下世界的“窃魂”阿克沃思实力大不如以前,随着时间推移,它越来越弱,它操纵的尸体也都被撕成了碎片,不久后它也将会被穴居人与掘地虫淹没。
那一天,快要来了。
可就在等候最终一战到来之时,它就听到猴假虎威的穴居人们的哀嚎声,它腐烂的肌肤感受扑面而来的炽热之风。
穴居人被打败了,新的强敌到来了。
“窃魂”阿克沃思艰难地爬向战场,它要为主人战至最后一刻。
可即将要穿越曙光战旗制造出的光幕之时,它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
这不是希琳雅公主吗!?她怎么也跑到地下世界来?
真是冤家路窄!
“窃魂”阿克沃思立刻发起进攻,它虽然没有了腿,但手抓泥土爬行也能快速近身,一甩手中三头连枷将对方爆头!
可就在这时候,玛莎的声音响起:“停手吧,骑士。希琳雅公主是我找来的援军。”
“窃魂”阿克沃思停手了,它不是自愿要这样做的,而是一双无形之手按住了它,强迫它终止攻击。
主人的意志不可违背,玛莎殿下的意志也不得违背。
“窃魂”阿克沃思停止了攻击,卑微地爬到一边,为希琳雅让路。
希琳雅满头大汗,只是脸蛋藏于呼吸机之下,别人难以发现。
在外人看来,希琳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冷静得可怕。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刚刚她是放弃抵抗迎接死亡。
希琳雅勉力维系表面上的自信与淡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不失风度地向让路的“窃魂”阿克沃思点头致敬,那是对忠于职守者的欣赏与肯定。
然后越过“窃魂”阿克沃思,迈着自信的步伐进入地下空洞深处,直奔曙光战旗而去。
希琳雅没注意到,她越过的瞬间,这位死亡骑士已没了声息。
它是为了等待援军而硬撑至今,既然援军已至,那它也终于能再次死去。
希琳雅步入地下空洞深处,她抬头看到曙光战旗屹立在白骨堆之上,它所立之处遍布人类与穴居人的尸骸。
那是战斗至最后一刻的地下远征军尸骸,他们不像贝西埃尔父女的祖辈那么幸运,能误打误撞找到了矮人遗弃的堡垒,坚守至今。
尸骸的堆砌并不牢靠,希琳雅只得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顶端之上的曙光战旗如灯塔,为希琳雅破开迷茫未来的黑暗,吸引着她。
那是自己的神器,有了它,自己也能有了与其他剧本主角同台竞技的资本!
只是往上爬的路并不顺畅,堆砌的骸骨松散往下落,好几次希琳雅差点摔倒在地面之上。
好不容易,希琳雅终于攀上了顶峰,曙光战旗唾手可得。
她迫不及待地伸手触碰,却在即将摸到旗杆之时,触电感传来,一道雷电突然炸响,将希琳雅的手炸开。
啊咧?这不是我的神器吗?
希琳雅再次伸手,却不料再次被闪电弹开。
再三尝试,手被电得几乎要失去知觉,希琳雅这会方才冷静下来。
这时候,玛莎的声音在希琳雅的脑海中响起:“我是真看不懂你,刚刚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现在却猴急得不行。”
希琳雅甩着电麻了的手,嘴硬道:“我还不是心急把你救起来吗!要是知道你这家伙这样说话,我刚刚就应该一个火球术丢过来把你烤熟算了。”
希琳雅没记火球术,这是她吓唬人的说辞。
玛莎沉默良久,然后感慨道:“不愧是陛下的子嗣,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天分倒是被你完美继承了。”
“行吧,随你怎么说。我是来救你的而不是和你闲聊的,我的时间很宝贵,要是你不想说下一步该怎么做,那我就去干别的更有意义的事情。”
说完,希琳雅掉头就会走。
刚转过身的一瞬间,玛莎就急了:“行了行了,算我不对。你不要去摸旗杆,先触碰我的身体。”
希琳雅背着玛莎,没有照做也没有离开,沉默以对。
“我怕你了,我发誓:玛莎不会乘人之危伤害希琳雅·格里芬,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样总行了吧?”
“嗯,其实我也不是担心你要害我,就是一路爬上来有点累,想先歇一会,毕竟我这个魔法师体力真不怎么好。”
“……快点。”
在玛莎的催促之下,希琳雅起了疑心。
希琳雅是来做神器任务的,摸曙光战旗这神器很正常,但摸玛莎又是凭什么?
凭玛莎曾经用过曙光战旗?
所以,先别急着动手,思考一下,找找线索。
看迟迟没有动手,玛莎很是着急:“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动手啊!”
希琳雅没有回答,脑子快速运转,用上各种知识,分析玛莎是要干什么。
最终,玛莎说道:“你滚吧!继续这样磨叽下去,那条大虫子快要来把我吃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打进来的,但外面出那么大动静,迟早会惊动大虫子。它一来所有人都得死!”
此话一出,希琳雅不再头脑风暴。
掘地虫虫母的威胁近在眼前,希琳雅与玛莎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荣辱与共。
就听玛莎的话,触碰她身体吧。
希琳雅已经认定玛莎是神器任务的NPC,听从NPC要求做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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