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易变，如是而已。”
李师傅一时无言，只感觉这个昔日来食堂帮工，曾被自己指点的少年，越发看不透了。
一个愣神间，方才的胜者范格，已经来到这里，脸上洋溢着笑容，作势要和范大妈拥抱。
啪……
范大妈一把推开小范，满脸的嫌弃：“去去去，这一身汗，多大年纪了还撒娇。”
她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套新衣：“看你身上脏的，来换上这套衣服，正好让妈看看有没有受伤。”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脱小范的蓝色外衣。
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小范有点不好意思：“妈，这么多人呢，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好，你自己来。”
小范看了看人群，小声跟李师傅说：“李叔，你挡着点，我把衣服换上。”
“好好，你快换。”
不过换件袍子，范大妈一瞥，正看见小范手臂上一片红肿。
她当即叫道：“儿子，你这怎么回事，伤得厉不厉害，严不严重，来，妈带你去看大夫。”
小范还没说话，李师傅无奈道：“范婆子，你懂不懂啊，斗场上都是木剑，打中一下顶多有点肿，一会就好了。再说了，练武之人哪有怕受伤的。”
“去去去，你懂什么，你混一辈子也就是在外门打转，怎么跟我儿子比啊。”
小范此时换好了衣服，笑着道：“没事，妈，我这就是有点肿。”
“那也不行！来，我带了药，擦上点，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面对这个过分关爱的妈，小范有些无奈，只得褪去衣袖，让亲妈上药。
这伤确不严重，涂了药，又揉搓一会，那片红肿便消退了不少。
范大妈舒了口气：“还真没事。”
给儿子打理好衣服，她拍着李师傅：“看见没，我儿子，精神吧，帅吧。”
“帅帅帅。”李师傅敷衍着，认真看向小范问道：“小范，你现在距离内门只差一步，只要打败下一个对手就能跻身内门，你可知下个对手是谁？”
范格缓缓吐了口气，脸上满是严肃：“执剑堂仆工，路青！”
“仆工？”范大妈没听过这个名字，她的注意力被仆工二字吸引了，“对手只是个仆工，这下我儿子十拿九稳啦。”
李师傅疑惑道：“仆工怎么会参加这次的升位大比？”
何昌凑过来解释：“仆工是可以越级参加升位的，但要有长老推荐。”他转头看着范格，“我知道你范格，在上次的大比决战上，以一招之差惜败。之后你闭关苦修，就是要一雪前耻，但我要告诉你，这次你仍然不会成功。”
“因为路师兄，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一个时辰后，终决开始了。
范格持剑上场，目光紧锁对手，许是因为精神高度集中，他手臂竟感微微沉重，全无上一场的游刃有余。
旁人或许不知此人厉害，但他这个看了几天比斗的人却知道，这个对手武功之高，用处之妙，简直不可思议。
该死，刚走一个宴飞龙，又来一个路青，这一代的怪物也太多了。
“范兄。”路青空手以对，“请招了。”
“请指教！”
话音乍落，范格已然抢先动作。
先发制人！
几步，他已然来到屹立不动的对手跟前，接着便是千锤百炼的一招刺出。
范格心中快速闪过对策：此招一出，对手必然闪避，之后衔接的招式隐有一式杀招，藏有十种应变，无论哪一种，都能将自身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速战速决！
一剑出，带起呜咽风声，一式正点向对手心口。
眼见对手不闪不避，范格心中一喜。
赢了！
心中方生微喜，转眼便是绝望。
但见路青轻轻伸手，令风止，让气凝，剑无可进。
两根手指如羚羊挂角般的轻轻一夹，竟把剑锋死死制住，正停在胸前，不得寸进。
“莫名指！他竟将这门武功练到大成！”
场旁裁决席上，一位长老惊诧道。
唯二前来观战的真传弟子，掌门独女向灵岳，双手捧着小脸，嘴里念叨着：“有趣，有趣，没想到走了一个宴飞龙，还有一个更有趣的路青。”
左承象盯着这个青梅竹马的侧脸，看也不看那斗场。
“师姐，我新学了一样糕点的做法，等他们打完，要不要去尝尝？”
“不要，你做的糕点太甜了，我想吃辣的。”
“师姐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做的是辣味的糕点。”
“唔，我改主意了，我要吃咸的。”
左承象思索道：“这个我倒没有尝试过，回头去试做做看。”
“那就等你做出来再说咯。”向灵岳不耐烦地说，“嘘，你打扰到我看打架了。”
“好好好，我不说话。”
斗场。
路青云淡风轻地笑着：“平地生风，急雨降世。范兄，我若看的不错，你使的是百降剑法，我隐隐看出你这剑中藏着一式杀招。”
他松开手指，让剑锋抽离：“不妨攻来让我一见。”
“好！”
范格沉声纳气，浑身内气毫无保留地凝聚剑端。
“你可莫要后悔，苦修三年，今朝一展！”
他两臂箕张，凭空跃起，人如鹏鸟，剑似鹏翼。人身行剑，剑势乘人，闪烁间，空中已是划出一抹如羽剑翼。
那是极快的剑光带出的璀璨羽翼！
“鹏自天降朝北冥！”
快，美，疾，壮，变！
剑光为快。
剑翼为美！
纵身为疾！
空行为壮！
隐招为变！
集剑法五种精要于一体，穷三年精力，脱胎自百降剑法的全新一招，乍一现世便要振翅纵天，惊艳世人。
只是！
大鹏有纵天之能，却奈何无法逾越天之高邈。
面对这惊艳一招，路青首见肃容。
他脚下一点，身形毫无征兆地纵起一截，站得比剑翼更高。
“云河纵！”有识货人惊道。
接着他胸口一呼，自身体内部无端响起一阵鼓声。
向灵岳眯起眼睛：“呵气成鼓，好深厚的雷鼓气！”
随即，他左手张开手指，指影如车轮，又如挥奏琵琶，一一削去所有剑翼。
长老捋着胡子：“好俊的琵琶手！”
就在众人皆以为这惊艳一剑要结束之时……
忽地一声高亢剑鸣，自剑翼中惊起。
却见一道剑光倏地闪出，正击向路青心窝。
招中藏变！
人群中乍然传来一片惊叫声，在人声中，夏稚似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朝那方向看去，只在人群中看到一抹杏黄艳色。
有趣……
夏稚转头，继续看向斗场。
就在剑光袭来一瞬，路青不慌不忙，右手捏拳成印，迅疾出手。他似早有准备，正等着这一剑，右手后发先至，一拳打去，正打在剑尖上。
砰——
两人落地，范格手中木剑断作两截。
此时左承象也被打斗吸引，脱口而出：“好漂亮的拳，好精彩的人！这一式摧坚拳，无论是时机，火候，自信，都缺一不可。”
向灵岳睨眼看他：“执剑堂出了这等人物，你竟毫无察觉，你干脆不要叫真传弟子了，改叫真蠢弟子好了。”
左承象苦笑道：“他之前只是一介仆工，我怎会注意到他。看他身负的几种武功，虽不及上乘武功，却也相隔一线。更何况他都练到了大成阶段，这其中的苦功绝非一时可成。他必然是某个长老培养出来的弟子，隐藏至今方显露能耐，我又从何察知啊。”
“哼，无能。”
“是是是。”
长老起身宣布道：“胜利者，路青。”
路青从容走上前，轻轻拍着范格肩膀：“范兄，你剑法造诣不浅，只可惜遇到了我。”
范格脸色灰败，沉默不语。
“范兄，我看你这招还有改进余地，不妨交个朋友，彼此增益补过，多多交流切磋。”
“唉……”范格长声叹息道，“师兄胸襟宽广，我自愧不如。”
轰————
场下掌声如雷。
路青看着场下叫好欢呼的一众弟子，嘴角弯出一个笑容。
第一步，成了。
接着便是……
他目光微不可见地扫向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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