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飞云走了，他如云般飘来，又如云般离去。
他正如云一样，洁白无垢，高高在上，不染俗尘。
是以他有一个响亮的外号——轻鸿公子。
“飞龙师兄，你要小心呐。”一旁相熟的弟子韩过说道，“这位霄师兄是录功院首座的独生儿子。单论家世背景就已经大得吓人，而他的武功更是出色，在真传弟子排进前二。有许多人认为，他其实一直在隐藏实力，只因为齐名的向师姐是掌门的独女，所以才让了一头。”
“原来是他，这回算是见到真人了。”彭绍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如果飞龙师兄能坚持百招，那一下子可就出名啦，过两年成为真传，那也是轻而易举。”
李非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又细心叠好放入怀中，虽然他练了一天的武功，但只额头微有薄汗，衣衫整洁无半分折痕，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这个相熟同修的外门弟子也叹息道：“未必这般容易，我听说霄师兄不仅武功高，眼力也是极好，断人胜负从未有错，他说百招，那一定是有充足的信心。”
彭绍冷哼一声：“怕什么，先打过再说！”
……
自从霄飞云走后，宴飞龙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没有练武，而是站在原地不知思索着什么。
“飞龙，随我来。”孙教谕拍了拍他。
宴飞龙应了一声，随即两人登上楼去。
夏稚看着两人上楼，也拉着彭绍来到角落。
“彭师兄，你我虽相识时间不长，却是一见如故，我有一言相劝，望你慎思。”
彭绍不明所以：“这话，怎么听着有要离开的意思？”
“正是，我要离开了，今后或许不会来第五楼了。”
“为…为什么？”彭绍惊诧道，“这里有孙教谕的细心指点，还有飞龙师兄同修，这种氛围，在外门弟子之间也是少有。虽然师兄现在只是外门弟子，但他为人重感情，对后辈极好，如果不是入门太晚，他早就是真传了，在年末的升位大比，他一定能一飞冲天……”
夏稚轻轻摇头，打断他的话：“孙教谕的指点之情，飞龙师兄的护法之恩，我不敢忘却。但如今这里无端来了许多弟子，甚至连霄飞云也来了，可以预见，未来这里将有一场风波。彭师兄认为我贪生怕死也好，忘恩负义也罢，反正我武功低微，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闭关修行，来日方长。临走之前，我也要奉劝师兄一句，趁早离开，免得风波袭身。”
“这……你何以如此断定，那些弟子分明是仰慕师兄威名，认为他是明日之星提前过来交好的。至于那个什么轻鸿公子，我看分明是听说了师兄的名气，心生嫉妒，要在成名之前挫他锐气……”
“师兄。”夏稚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如剑，仿佛看穿了彭绍的心思，让他要说的话堵在嘴里，再说不出来。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不是个蠢人，应该看得出其中危险。”
彭绍叹了口气：“夏师弟，你总是直言不讳。这里或许危险，但我却不能走。他刚进门派我便与他相熟，如今已两年有余。如果连我也走了，又怎对得起他，对得起义气？况且，别人都知道我与他交好，我也走不脱。”
“幕后之人当是门派高层，是有权势之辈，这等人视门内弟子为私产，或有惩罚，但不致死地。说句不中听的话，那人只针对教谕或者师兄，你还不入他眼。”
彭绍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何必多言，师弟要走便走，我绝不会走。”
夏稚长舒一口气，朝彭绍躬身行礼：“既如此，便祝师兄幸福安泰，一路顺遂。”
彭绍身形不动，看着夏稚远去的背影，嘴唇嗫喏了几下，终是没有开口。归根究底，他仍是心有埋怨，轻易就一走了之，当真心里没有半分义气。
或许是野外生长的花朵，格外有生命力。过了半天仍是娇艳，丝毫没有萎靡的迹象。
夏稚抱着彭绍采摘的花束，来到一楼。
解妙语悠然坐在一楼看书，风风雨雨似也舍不得沾染她身，即便这风雨就来自这第五楼。
谁又愿意将这清丽脱俗的人，拖进泥潭，染上一身污浊呢？
“师姐，今天下雨，山中花开得正艳，我摘了些，想来也只有师姐配得上，就送予师姐了。”
解妙语目光从书上移开，看着花束，声音如纱如雾般轻柔：“谢过师弟，只是我不爱花，师弟就自己留着吧。”
她不要，夏稚也不强求，只是对花轻笑道：“也是，这花见了人颜色便要逊上三分，师姐瞧不上也是意料之中。”
女子春水一样的眼瞳看着夏稚，掩面笑道：“师弟真是好一张巧嘴，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只能收下了。”
“认识我之人，皆知我夏稚从不谎言欺人。师姐能留下这花，也是这花的福气，我还有工作，就先告辞了。”
夏稚将花束放在桌上，拱手道：“再会。”
“师弟慢走。”
从门边拿起自己来时撑的那把油纸伞，夏稚洒然一笑，持伞走入雨中。
修武第五楼，四层，静室。
孙教谕与晏飞龙两人对坐，一旁火炉上的茶壶，水已沸腾。
教谕提起茶壶，将茶杯烫过，又自茶瓶中取出茶叶，沥过头道水，沏了第二道，茶香便氤氲升起，沁人心脾。
“许久不曾沏茶了，这手生疏了不少。”
宴飞龙看着面前澄澈的茶汤，缓缓拿起饮下，喉咙注入一股热流，直入心田，暖人肺腑。
一如，他现今之心情。
孙教谕看着他，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是慈爱吗？或许多了三分怅然。
是和蔼吗？比之又添五分温情。
是满意吗？似又少了七分严厉。
“飞龙，我认识你多久了。”
“半年有余，我之前认为你只会教人，却不想还藏着这么高明的武功。”
“哈哈哈……”孙教谕笑声中带着几分悲凉。
“喝完这杯茶，你就离开第五楼，再也别回来了。”
“教谕！”
宴飞龙喝茶的手一顿，指间不觉用力将茶盏捏出裂缝。
“你也认为我打不赢霄飞云！”
“非也，我一直很相信你。以我教你的武功，撑过百招不成问题，若他大意，败他也不成问题。”
“哪又为何让我走？”
孙教谕起身，看着窗外轻道：“因为风雨将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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