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快来！爹！”
万人城，一间小小的医馆，响起了少女的惊呼。
没过一会儿，一个中年人风风火火的冲进了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朴素的床和一个脸盆架，一名少女正对着床上平躺的少年不知所措。
“女儿，怎么了？”
“他，他从刚才开始就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昏迷了吗？”
“不是，我刚才翻开他的眼皮，他就看过来了！而且……”
“而且……”
“他的有一只眼睛是假的——不，是空的！”
“……我知道了。”
姜念雄的一只眼睛是空的，这件事在治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是问题在于姜念雄没有昏迷，也不是睡着了。否则不会在翻开眼皮的时候看过来。
也许只是不想和女儿说话？
不像。
“还有什么变化？”
“您还是自己看看吧，我也说不好……他的识海……很奇怪。”
游四方皱了皱眉，做到了床边，将手掌贴在了姜念雄的额头。
！
骇然之色从脸上一闪而过，却又巧妙地被他用平静掩盖了下去。
“爹……他怎么了？”
“精神力快速流失，识海不断缩水……”
听到了他的话，他女儿——游小翠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会……会死吗？”
“不清除，如果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不停地话，毫无疑问会死，一个精神力完全枯竭的人，就算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也只会成为一个活死人。身体还活着，却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是魔法师，更不懂精神力，如果有精神系的魔法师或许有办法帮他——我们的话，只能在这里看着。”
“不能用您的针……”
“不行，给他治疗的时候已经用过了，一个人连续多次使用九针激神，精神承受不住的，而且……”
游四方看了眼毫无反应的姜念雄，皱了皱眉。
“他似乎并没有痛苦的样子，这应该不是什么病症，如果这是因识海缺损导致的精神力流失疾病我还能帮他，但是他的识海并没有缺漏，只是在不断的缩水而已……就像是……”
“就像是？”
“就像是修炼——只不过是倒着的。”
“倒着的？修炼怎么可能精神力越来越少？武者的精神力都会慢慢增加的啊？”
“不清除，或许是他自身的特性吧……经过这些年的事情，我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许这个道理也适用于他。”
“是什么？”
“一个人得到了多少，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失去多少。反过来，一个人失去了多少，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得到多少。这正是所谓的命运啊。”
当初他因为蒲天机的帮助，得到了一个美丽体贴的妻子，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儿，于是在几年之后，他失去了妻子和另一个女儿。
他失去了多年的自由，他的女儿却成为了光明教廷的圣女，直到现在，依然在出行时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只是不知道姜念雄现在的情况，是得到不应得到之物后的代价，还是得到理所应当之物前的付出？
“我……我去找花茶阿姨！”
“不要！”
游四方拽住了马上就要跑出去的女儿，对她摇了摇头：“恩人在这里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花茶阿姨和车叶叔叔一定会帮他的！”
“……未必，他们再怎么说，也曾经是教廷的人。”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吗？”游小翠激动道。
“……既然恩人的意识是清醒的，他对自己的状态应该是有所理解的。他没有向我们求助，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正如游四方所说，姜念雄现在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或者说，就算任何人想帮助他都做不到。
他的精神力正在源源不绝的传输给另一个人，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家伙。
算起来，这是第三次了。
这次的传输过后，自己就会成为彻彻底底的废人，连现在这点修为都没有，成为一个彻底的普通人。
而江连地如果成功的话，将成为历史上除了在修炼上有天生优势的先天木灵体，最年轻的四阶魔武双修。
即便是先天灵体，想在这个年纪魔武双修达到这个成就也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江连地并不是先天灵体。
而他姜念雄，或许会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因为自己的意志三次修为大跌的傻瓜。
一旦成为了一无是处的普通人，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姜念雄很清楚，有多少人想要自己的命。
说不定齐南天现在都想要杀了自己，江连地没有这么想，多亏了燕雨蝶。
一步棋一步棋走到今天，何成兴啊，你可算是给我制造了一个大麻烦。
和江连地立下这个约定是必须的，如果不这么做，三位命运之子以后将无法得出一个统一的意见。
这非常重要，甚至比找出人间界所有敌人的大目标还要重要。
姜念雄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如果持续下去誓必会导致“三人行”的分崩离析，并不是姜念雄真的喜欢针对江连地和齐南天等人，只是立场和价值观的区别誓必会暴露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姜念雄只是刻意将矛盾不断激化罢了。
这个赌约双方胜负后的结果看似不相同，却又是一样的。
谁赢了，以后就要无条件听谁的。
齐南天不适合做领袖，但是姜念雄看的很清楚，江连地有做领袖的潜质。
在离开迷幻森林开始出任务之后，他正在表现的越来越有主见，想法和执行也越来越明确。可是一支队伍，或许它允许有两个大脑，却决不允许有两个首脑。
这和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是一样的。更不用说江连地和他很多观点都是相左的。
刚才关闭江连地的“命眼”，并不只是为了刺激他，也不单单是因为江连地完全不打过招呼就随便发动惹恼了他——恰恰相反，江连地这么做他毫不意外。
双方都讨厌对方，怎么可能做什么事还要通知？如果通知，那就是故意的。
之所以关掉江连地的“命眼”，是为了在交涉中占据优势。
开启着“命眼”的江连地是一个永远能做出正确选择的对手，和这样的他交涉，是不可能占到便宜的，这种状态的江连地就算没有令狐娇那么可怕，也不容小觑。
所以哪怕关闭江连地可能会导致接下来的交涉中付出极大的代价，姜念雄也这么做了。
事实证明，这次关闭“命眼”的举动是错误的——就像祸眼告诉他的一样，这是最糟糕的选择。
这个选择会让他失去全部的精神力，从现在起成为真正的普通人。
拥有“夺取”的人，永远是失去最多的那一个。
姜念雄越来越能够理解恩维的不甘，以及那想要夺走一切的渴望了。
嫉妒吗？
当然嫉妒，无法遏制的嫉妒。
可是不行，这次是自己的选择。
姜念雄绝不会遵循命运的摆布，就算“祸眼”告诉他这是错的，他也会去做。
因为他不相信也不想相信命运。
如果命运注定了他会失去一切，那么这次的代价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命运不给的，他要自己去得到。
这才是恩维。
这才是进取。
和江连地的交涉，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赢下赌约，正如之前所说，最终的结果是输是赢姜念雄并不在乎——就算以后真的做什么都要问过江连地，那又如何？
江连地忘记了一件事，誓言并不是不能违背的，从没有接触过天机门的他对此一无所知。
对天地法则立下的誓言之所以不能违背，原因在于天地法则和命运之轮无处不在监视着世间的一切，如果有人违法，天地法则就会“执法”。
但是，再严密的警备制度之下，都有着犯罪者的存在。天地法则又岂会万无一失？
正因如此，当初姜念雄在迷幻森林才没有让月池对天地法则立誓。
誓言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蒙蔽天机虽然困难，但是并非不可能。
而这一点无论姜念雄让江连地思考多久，都不可能想的到。
或者不关闭江连地的“命眼”，可以让姜念雄不必付出全部精神力的代价达成交涉，却会让这个漏洞被江连地看破，将姜念雄和江连地彻底绑定在这次赌约上。
这次赌约姜念雄一定会赢，所以即便绑上去也没有关系，因此“祸眼”的判断是对的，关闭“命眼”是最错误的选择。而且即便开启着“命眼”，江连地也会答应赌约，因为在“命眼”之下，江连地就会明白确定一个唯一领导人是多么的重要，哪怕江连地必输姜念雄必赢也是如此。而且，“命眼”很清楚姜念雄比他江连地更适合这个位置。
可是，这不是姜念雄的选择，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命运被绑定在区区一个赌约上。
命运之轮判定的亏，却是他判断的盈。
即便是现在，姜念雄也不后悔。
就算一无所有，也能得到一切。
姜念雄这样默念着，输送走了最后的一丝精神力。
“呼……”
“你没事吧！姜念雄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用担心……”
声音有点虚弱，这是大量失去精神力的结果，还是因为自己的伤没有全好呢？
“小翠姐……你应该买了回复精神力的药吧，能帮我煎一下吗？我现在没力气……”
“有！早就煎好了，你在这里等我！”
游小翠惊呼一声，连忙跑出了门。
“看起来，恩人也懂医术？”
“略懂。”姜念雄笑着点了点头，望着旁边的游四方，又按了按自己的数处穴位。“叔叔之前给我用的是九针激神吗？”
“哦？你听到了？”
“不，只是因为晚辈也略有研习。”姜念雄伸出手，捏了捏脖颈上的繁雨之星，想要凝聚出一根光丝……
不行吗……
“原来如此，你好好休息，等你恢复一点了，我或许可以教教你。”
“那就多谢了。”
姜念雄点了点头，目送游四方离开。
游四方。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
“《针治四方》的作者啊……”
这小小的万人城，几乎快赶上澜云城一样了。
卧虎藏龙。
（果然不能在这里写一个“本卷完”……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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