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又对我了解多少……”
令狐娇握着拳头，紧咬着下唇。
看不到她表情的姜念雄，不知道他是出于被揭穿的愤怒，还是出于内心的不甘。
但他明白一件事。
自己非这么做不可。
“令狐娇，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你回去吧，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要违反先前的约定吗？”
“和一个骗子谈约定，是你傻，还是我傻？”
“……原来如此，因为协议中，需要我做的事情……”
“没错，需要你做的已经做完了，即便我反悔。”姜念雄勾起嘴角笑了笑，少了一只眼睛的他，看上去比以往狡黠了更多。“你也拿我没有办法。”
“……”
“回去吧，令狐娇，回到你的诺丁大陆去，如果你不甘心的话，你大可继续在姜家调查你的案子，我不会干预。这也是你唯一还能做的事情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踢开我。”
“因为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你是这样的人吗？”
“没错我就是，你早该明白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一个对着我演戏的人认真的合作。”
“那么现在呢！如果我不演了呢！”令狐娇抬起头，姜念雄愣住了，因为他看到这张脸，并非他想象的不甘和愤怒。
而是布满了委屈的泪水。
不，面前的人是令狐娇。
掉下眼泪这种事，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不过是换了一种演法而已。”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因为是假的。”
“假的……为什么不能变成真的！”
令狐娇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给了姜念雄迎头痛击。
假的，为什么不能变成真的？
姜念雄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假的就是假的。
就像姜念雄这个人，是一个虚伪的人一样。
欺骗着所有人走到现在，欺骗着自己走到现在。
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回不了头的。”
姜念雄如此说道。
不知是对着令狐娇。
还是对着自己。
……
漫长的石子路踩在脚下，不知不觉，江连地终于来到了他的下一个目的地。
向花月和炎月打听到的，木恩的居所。
来到了别人的家里，总是要打一个招呼的。
精灵族似乎并不喜欢奢华，是一间看上去很普通的木屋。
精灵族也会伐木吗？江连地不由得思考着这个问题。
如果是在进入迷幻森林以前，他一直以为精灵族都是住在树洞里的。
可能这就是种族的偏见吧。
以前从没有思考过这些，精灵族是否也对有着什么偏见呢？
就像现在能清楚地听到里面木恩不满意的念叨：
门居然就这么敞开着，看得出来，这位公主殿下依然没什么忧患意识啊。以木恩的精神力，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来了，现在自己可是收着隐灵披风的，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恶！可恶！好烦！本公主居然被区区人类嫌弃了！果然人类里面就没有一个好人！”
“……”
什么情况。
这是躺的什么枪。
人类，这里除了自己的人类，应该只有姜念雄了吧？
“人类不都是像那个家伙一样……不太好形容啊，总之就是很那个了。”江连地匮乏的词汇让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自己未曾谋面的兄弟。
这么说起来，即便是刚才那种情况，也没有见上一面。
许多人都说对方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样，怎么都会有点好奇心啊。
“啊啊！江连地！你醒了啊！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好的差不多了，多亏了你们的帮助。”
“小事一桩！眼睛怎么样？能看见吗？”
月池关切的跳下椅子，跑过来看着江连地的独眼，江连地点了点头：“非常好……就像是……我自己的眼睛一样好用。”
“能看见就好，能看见就好。”
“你刚刚说的……是姜念雄吗？他招惹你了？”
“哼！那个家伙啊！他居然说我老！我的确是马上要五百岁了没错，但是放在你们人类里，也是二八芳华啊！他居然嫌弃我！”
“呃……”
姜念雄会是那样的人吗？
刚才和姜念雄聊过几句，虽然姜念雄确实咄咄逼人，但是话语间并没有恶意。
不应该是那么不好相处的人才对。
“怎么回事？”
“哼！我看他没有穿鞋子，拿了我的鞋子过去，他居然说我的脚大！”
“……我觉得他的意思应该只是你的鞋子他穿着不合适……”
“然后他就说我年龄大，脚大很正常！”
“……他应该只是在解释他穿着不合适的原因是因为年龄差距，这不是在说你老，是在说他小。”江连地无奈道。
原来就为了这种事情啊。
想来那个开口闭口刀子口的家伙，也不会主动来解释的。刚才那家伙用何大哥的信威胁自己，可最后也没有说自己的答案是对是错，直接把信还给了自己。
只是想要听自己的真心话吧，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回忆起何成兴的遗书，苦涩又涌上了心头。
得去确认何大哥的情况才行，就这样……就这样听所有人说他死了，就这样用一封信敷衍了自己。
果然还是无法接受。
“呐，木恩，拜托你一件事。”
“嗯？停停停！以后不要叫我木恩了！”
“……嗯？”
“以后要叫我月池！月池！记住了吗？”
江连地愣了愣，面色一黯：“你改名了吗？我觉得……姓名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要随便改比较……”
“什么啊！我才没有改名呢！以前告诉你们的是精灵语的名字！但是我也会需要一个通用语的名字啊！”
“原来如此……月池……月池啊……为什么是月池呢？”
“我的姓名翻译过来就是池水和月亮的意思啊。”
“嗯？你不是姓木吗？”
“……”
“怎么了？”
“果然你们长得一样的两个人，也都是一样的讨厌啊！你才姓木！”
“……”
难道自己记错了吗？
“不说那个……木……”
“月池！”
“月池，能带我去一下……何大哥遗体所在的地方吗？不管怎么说……我不见到还是不能甘心。”
“他的遗体……恐怕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的遗体不见了。”
“……什么！！”
“就是字面的意思，他的遗体不见了。我们精灵族的人赶到的时候，只找到了掉落在那里的暗日刀，并没有找到姜念雄所说的何成兴的遗体。”
“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他是在骗我的！”
“不……应该不是他骗了你，因为就在我们赶到之前不久，经过那里的魔龙一族，还在那里见到了他的遗体，他们向我描述过何成兴遗体的样子，和姜念雄的描述是一样的。”
“……魔龙族？”
“对，魔龙族的人从迷幻森林外回来，发现了何成兴的遗体，然后把那遗体掩埋了起来。可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埋着尸体的地方被什么给挖开了，何成兴的遗体不见了。”
“怎么会！”
“不仅如此，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看着月池的目光变得郑重，江连地疑惑的道。
“你……暗日刀在杀死何成兴的时候，有没有把他的灵魂一起毁掉？”
“……什么？”
“魔龙族的人发现何成兴遗体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何成兴的灵魂，那具遗体……是空的。”
“……”
……
暗日刀会破坏祭品的灵魂？
至少江连地是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而且，也没有听爷爷提起过。
何成兴死亡的瞬间，江连地并没有能够亲眼看到。
但是……
杀死爷爷的时候，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那个时候……
暗日刀绝对没有做过什么多余的事。
……
“小子！就这么杀了……你自己的爷爷！你的良心呢！”
漆黑一片的洞窟中，只有杜幽冥一个人在那里呼喊。
而江连地，则是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心跳……
没错。
燕雨蝶教过的。
如果正确的隐藏自己的声音。
隐灵披风已经帮助自己隐匿了气息。
“暗日”已经帮自己隐藏了身形。
接下来，就只有声音了。
手中有着世上最强的神刀。
只要用这柄刀在杜幽冥的要害处来上一刀。
必然可以攻破那护体的斗气，将其杀死。
那样一切就结束了。
“小子！难道你……对杀死自己的至亲……就没有任何的愧疚吗！”
“难道你……就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废物吗！”
杜幽冥吃力的大声喊叫，试图用攻心之计击垮江连地，拖延时间。
可江连地不为所动，如同一个机械，悄悄的在黑暗中移动。
杜幽冥胡乱的攻击，尽管双方都看不见，可江连地却能凭借着“冰冷感知”提早避开所有会被攻击的地方。
这不是一次刺杀。
只是对杜幽冥的折磨。
身为一个杀手，杜幽冥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受到被人盯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有他以前的猎物们才会有。
这一刻。
仿佛他才是那个无力的猎物。
而那个自己从没有放在眼里的少年，才是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杀圣。
往生镜嘲讽自己时挑衅的话语。
竟然要在这一刻成真吗？
杜幽冥愈发的愤怒，若非要克制着体内的魂毒，他完全不用顾忌，只要一招，就能把这个山洞整个毁掉！哪里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
这样下去。
会被这个少年杀掉的！
仿佛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弓弦，弓弦上搭着无数发利箭，只要发出，就是万箭齐发！
可是偏偏，弓弦的旁边，紧贴着一枚锋利的小刀。
这枚小刀是如此的小巧，与即将万箭齐发的弓箭完全不成正比。
可就是这柄小刀，却要了它的命！
松开弓弦，就会被瞬间切断！
不松开弓弦，就会被这枚小刀，一点一点的割断！
“小子！有本事出来！堂堂正正……和我一战！”
“让我恢复……过来，我让你双手双脚……依然杀你！”
可是无论杜幽冥怎么激将。
江连地始终无动于衷。
他甚至怀疑，之前那个因为关心何成器生死而不肯进密室的江连地，是假的。
那个时候。
江连地打开门要进入山洞的时候。
自己确实的向何成器发动了攻击。
可是江连地竟然毫无反应，毅然决然的冲进了山洞。
这份决然，不应该是一个孩子拥有的才对。
难道。
难道今天真的要在这里……
“开什么玩笑！我是杜幽冥！我是堂堂的幽冥渡！岂能死在这里！”
明白这样下去迟早是一死的杜幽冥，终于豁了出去。
在江连地杀死自己之前。
也要拉他垫背！
放弃了挣扎的杜幽冥，终于有了足够的精力来寻找江连地的位置。
他没有时间放出大范围的招式，因为他的灵魂即可就要离体。
但他却找到了江连地的位置！
江连地的确没有了气息、心跳、声音……
现在更是完全看不见的情形。
但是他并没有学习过。
如何收敛杀气。
在余出了精力的现在，杜幽冥轻而易举的就发现了那杀气的位置。
接着。
一刀挥出！
和之前的每一刀都不同，这一刀，比那每一刀都快，都强！
刀气飞掠而出，同一时间杜幽冥的灵魂也不受控制的离开了身体，没有了灵魂控制的身体就这样摔倒在地，手伸向密室的方向，不断地口吐白沫，双目无神，仿若一个发了狂的木偶。
有着冰冷感知的江连地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危险，在刀气挥出之前，就开始疯狂的后退，同时也用暗日刀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可是，刀气并不是刀。
像这样强大的刀气，即便被暗日刀挡住了它的余波依然在逸散之前，精准的命中了江连地的头。
只是一点点即将消散的刀气进入了眼眶，江连地就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剧痛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在眼眶中翻天覆地。
“啊——！！！！！”
江连地的痛呼在山洞中回响，他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脸颊上血水汗水不住地往下流淌。
冰冷感知，莫名其妙的就解除了。
头痛、目眩、加上眼睛被搅碎的痛苦同一时间涌现出来。
可这一切的一切。
都不如，杀死了那最亲的人，更加的疼……
“啊——！！！！！！！”
……
“暗日刀……不会破坏灵魂。”
江连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如此道。
“因此……爷爷他，一定能在什么地方，看着我完成他的遗愿。”
我不会死。
也不会自暴自弃的自寻短见。
那不是爷爷和何大哥想看到的。
何大哥的灵魂之所以不见了。
一定是，有着别的理由。
“我会把何大哥的遗体找出来的……一定。”
……
（最近的烦心事有点多，很担心能不能好好地给前篇收尾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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