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日，万人城的早晨。
姜天在桌前写写停停，又一次次的把写好的信揉成团，丢在一边。
“该死的，该怎么写……”
他要给燕人杰写信，却不知道该怎么写这封信。
告诉她自己把儿子关了起来？
告诉她她的一个儿子在妨碍她与另一个儿子见面？
不能这么说，可姜天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姜天感知到了来者是谁，连忙亲自去开了门。
“武侯大人，早上好。”
“白兄早，不知何事造访？”
“不，我其实是来告辞的。”门外与姜天对话的是一个中年人，虽然对方并没有展示过自己的实力，但姜天还是能感受到对方隐藏着的那不逊色自己的威压。
当然，姜天是知道对方的身份的。
来自诺丁大陆的，嗜血白虎族的族长白魔。
“告辞？你昨天才来，今天就要走吗？”
“实际上我待在这边也无事可做，族中还有一大堆的事需要我处理。这次过来，原本就只是把这个丫头送过来罢了。”白魔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旁少女的脑袋，却被对方嫌恶的打开了手。
“小娇呢？你也要走吗？”姜天好奇地望着白魔身边的少女，可不正是满脸不高兴的令狐娇？
“不，她还是留下吧，还要请您多担待。”
“嗨！哪有，倒是小娇帮了我不少忙呢！”姜天这话倒也不只是客套话，自从把失踪案的锅丢给了这个谢宏推荐的小姑娘后，他的工作轻松了太多了——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姜念雄在调查就是了。
“只是互惠互利而已啦。”令狐娇尽管不高兴，还是笑着回答，然后又嫌弃的看了眼身边的白魔，“好了好了！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没事了就赶紧走啊！呆在这里很碍事啊！”
“……明明你昨天还求我亲自把你送过来，说什么这样会快……”
“再多嘴一句，我就罢工了！”
“再见。”
……
白魔干脆利落的走了，令狐娇则是对着发愣的姜天笑了笑，姜天还没明白这笑容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令狐娇已经擅自进了他工作的房间。
“哎？小娇你如果没事的话，我可以派人保护你，随便你去哪里玩，叔叔现在要工作了……”
“哎？工作？”令狐娇瞅了几眼到处的纸团，微笑着对姜天道，“其实武侯大人是在给阿姨写信汇报吧？明明是私事呢。”
“呃……”姜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被一个小姑娘揭穿他觉得有些面上无光。
“我听说姜念雄是您亲自抓起来的呢，恐怕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阿姨解释吧？”
“对啊！这个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感觉怎么写都说不过去。”
“那要不……让我来替您写？”令狐娇眨了眨眼睛，天真的笑了笑，“如果是我来说的话，阿姨也不会生气了吧？”
“……”
见到姜天沉默不语，令狐娇本以为姜天要拒绝了，可下一瞬间她又听到姜天兴奋地喊了出来。
“有道理啊！如果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人杰也只好原谅我了吧！！”
令狐娇笑容依旧，点头道：“没错呢，毕竟您其实也不忍心的对不对，可是在亲情与大义面前又不得不选择后者。而且姜念雄实际上也不会被判什么罪呢，过些天就会释放了吧？”
“对啊！”
“而且姜念雄事前完全没有和您商量，反而对你隐瞒了很多的事，是他的错呢。”
“对啊！”
“那我就这么写吧？”
“对对对！你就这么说！”姜天连忙点头，把纸笔塞到了令狐娇手中，“最后一定要记得署名！写上你的名字！”
“我会的。”令狐娇略有些狡黠的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精光。
嗯……
看起来武侯大人并不明白。
有些话在心里想想可以，但是真的说出来，哪怕那就是真相——也只会更令人不高兴。
而这种时候，居然还是找别人来写信……
只会更令人生气吧，呵……
哼，姜念雄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不知为什么，明明在看着令狐娇帮自己写信开脱，姜天却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
中午，又有客人来造访了。
是古月，以及……
夜无痕。
虽然三天前夜无痕被黑暗教廷带走了，但是红云被抓的第二天，他就回来了。
还是那句话，教派之争，国家不参与。所以夜无痕是哪个教派的人，都是自由的。
“我要作为证人，参加对红云和姜念雄的宣判。”
这是夜无痕的原话。
“你希望一个什么样的判决？”
“我希望一个绝对公正的判决，我希望这两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都能得到应有的处罚。”
“应有的处罚？什么是应有的处罚？”
“我要看他们死。”夜无痕的目光中除了仇恨，姜天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无痕，你冷静一点。”古月在旁边劝慰着，却被夜无痕打断：
“那是加起来快有一万的暗夜精灵和人类的生命！难道这两人不该偿命吗！！”
“无痕……”
“夜无痕，你听好，就算我会因为职务抓了姜念雄，但你也不要忘了，那是我姜天的儿子！暗夜精灵族的事我深感遗憾，但是我明确地告诉你，那不适我儿子的错！听好了，如果没有我儿子，红云到最后都不会落网！你以为是在为你的族人报仇，但实际上何尝不是恩将仇报！”
“他明明可以早早地把红云揭发！只要在天使计划完成之前这么做了，我的族人又怎么会死！”
“夜无痕，不要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在别人的不作为上！你如果可以你自己为什么不救？为什么要我的儿子去冒那个险！？”
那一天，姜天恼怒的赶走了夜无痕，同样赶走的，还有因为类似理由来访的军筠和龙逍遥等人。
军筠认为姜念雄可以救下金诚。
龙逍遥认为姜念雄可以救下那些无辜的人。
没错，他们都认为姜念雄可以。
让姜天生气的，则是他们完全没有提过为什么他们自己不行。
自己的儿子有错吗？
有，可是谁有资格指责？
有资格来指责的，只有那些死去的人。
这些自己没能做到却来怪罪自己儿子的人，没有那个资格。
……
没想到夜无痕又来了，姜天有些烦躁的接见了他，这还是看在古月的面子上，如果是换做平时，姜天就一句“作为证人不宜与我频繁见面，有话审判的时候再说！”打发走了。
但是现在不行，对于古月，还是要有礼貌的接见的。
精灵族深不可测的大长老，即便是现在，姜天也不觉得自己能赢过对方。
“大长老今天过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案子什么时候公审？毕竟月神弓一直作为证物放在这里也不合适……”
“哦，月神弓啊，并不是什么很关键的证物，您可以把它带走。”姜天爽快的道。
开玩笑，自己本来就没想过把月神弓当做证物扣下，只是古月自己想找个借口在这里逗留，照拂一下夜无痕而已。
“呃……”
古月显然没想到姜天会这么回答，当场愣住，夜无痕却在一旁插嘴了。
“我不做证人了，把姜念雄放了吧。”
“所以说你休想再……哎？”
“我说，把姜念雄放了吧。”
“我听清楚了，可是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总之我就是改主意了，放人吧。”
“……”
夜无痕放下这样一句话，转头就走，古月也只好尴尬的笑着道，“综上所述，武侯大人，这次我真是来取走月神弓的。”
“……好吧，你在这里等一下。”
……
走在万人城的街上，夜无痕心中可谓是无味杂陈。
他当然想让姜念雄和红云一样被审判，从得知暗夜精灵族除了他之外的人全部被献祭了之后，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报仇。
要亲眼目睹罪魁祸首的死亡，他这几天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一直这么想着，他甚至忘记了一些事。
直到几天过去，他渐渐地冷静了一点。
回忆起那一天。
没错，那一天自己试图营救族人失败，被车叶扣在隐牢。
是姜念雄放了自己。
他让自己去救族人——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暗夜精灵的结局。
夜无痕恨姜念雄知道却什么也不做。
昨天夜里，有人找到他，让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那天的事后，他再也恨不起来。
姜念雄是知道很多。
可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
他给了自己机会，让自己出去。
是自己失败了。
“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如果你不把暗夜精灵族救走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啊。”
“困扰。”
“嘿嘿，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就不在这里解开你修为的封印了，免得你忘恩负义——再说了，如果解开那个车叶阁下也会知道的吧，封印等你离开这里后自己解决？堂堂暗夜精灵族王子不会被这点困难就难倒了吧？”
“……谢谢……”
“不用谢。”
……
那家伙告诉了自己，不用谢。
他知道自己最后会忘恩负义，也知道自己不会再想感谢他。
“再次感谢你，人类里果然还是有不少正直的人。”
“呃……”
自己那天还这么对他说过，转头却要加害于他。
这不是一个精灵该做的事。
父亲会失望的。
……
送走了古月，姜天轻叹了口气。
夜无痕是走了，可是要求审判姜念雄的可不止他一个呢。
想着这些，姜天正准备进门，又有人来造访了。
军筠、车叶、花茶以及似乎是一起来的龙逍遥。
“我们是来告辞的，我们不要求审判姜念雄了，把他放了吧。”
“哎——！？”姜天的声音拉的老长，对一个接一个要求放了姜念雄的人感到不解。
这些人是吃错药了吗？还是自己没睡醒？
“他已经做的远比一个少年人多了。”
“害死金诚的是红云，我不该迁怒的。”
……
一个个把客人送走，姜天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到房间，看到自己的桌前趴着一位少女。
令狐娇趴在上面睡着了。
“这个小姑娘，一定担心坏了吧。”
姜天耸了耸肩，取来一条毛毯给令狐娇盖上。
恍惚间，似乎看到令狐娇有着淡淡的黑眼圈。
“哈？小娇昨天不会熬夜了吧？案子不是已经让念雄破了吗？她熬夜做什么啊？”
令狐娇感觉到身上的热度，睡梦中活动了活动因四处奔走而酸痛的手脚，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
有人这么说过。
真正决定一件事情走向的。
永远不是事件进行中你做了多么神奇而不可思议的举动，
而是你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做了多少的准备工作。
……
（令狐娇做了什么？大家去联想一下她的称号是什么吧，多的我就不说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令狐娇也不会说出来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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