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骸?事到如今找到尸骸有什么用啊,人走茶凉喽!”空月撇了撇嘴,淡淡的道。
“呆子只要闭嘴听着就好!哪儿那么多话!你是在质疑我吗?”
“这就是蓓蓓姐你不讲理了,你说你祖先事的时候,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听吗?硬要说的话你说的话比我和小月多吧。”小空不服气的说,“再说了,人你又没有找到,找到尸骸能有什么用啊?”
帝蓓蓓脸忽的就黑了:“哦?你是嫌我话多吗?”
就在这时,星辰却“噗嗤”笑出了声。
“星辰你笑什么?”帝蓓蓓不满的问。
“我笑你们是鸡同鸭讲,完全说的不是一个事情啊。”星辰笑道。
“鸡同鸭讲?怎么就鸡同鸭讲了?空月这两个笨蛋听不懂我的意思?”
“怎么可能!”空月抗议道,两个声音先后出现,仿若有回音一般。
“不是的啦。”星辰摆了摆手,解释道:“空月的意思是你没找到人就没有意义,这么说的确没错,但是小空、小月。帝蓓蓓所说的收获,可不是你们认为的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小月问。
“意思是:‘虽然没有找到人,但我们至少可以将他厚葬……’”
……
人,往往会因为主观的意识,对一些摆明了的真相表示质疑。
就像银翠不愿意相信白岩已死一样,她在欺骗自己。
但是,命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打破人的幻想。
当白狼在村口的一堵墙后发现白岩惨不忍睹的尸身时,才明白之前为什么会看到银翠流泪。
说什么“你白岩爷爷其实是很厉害的。”
说什么“你白岩爷爷应该会没事。”
白岩爷爷,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还瘸着腿的老人啊!
血肉模糊的尸身让人难以想象白岩到底被多少的人攻击过,但白岩断掉的右臂,以及右臂中握着的大刀,却证明着他曾进行了英勇的反抗。
“厄啊——”白狼仰天嘶吼,却无法唤回失去的亲人。
没错,是亲人。
尽管相处的日子不长,但是白狼早已把白岩当做了自己真正的亲人,真正的爷爷。
如果说在刚来白家时,白狼人生中唯一的希望就是杀死那匹雪狼为爷爷报仇,那么在白家生活了多日之后,他有了新的希望。
他想要为自己的新爷爷养老送终。
怎奈何。
子欲养而亲不待。
战火烧而人遗骸!
“还我爷爷!还我爷爷啊!”
……
也许,比起幼小的帝天孤和白银雪,白狼才是真正能体味到失去亲人悲伤的人,帝天孤不知所措的问着哭泣的银翠“爷爷受伤了吗?为什么流了好多血。”还在问白岩疼不疼。
但白岩又怎么可能回答他的话。
“爷爷!别睡了,快醒来!”帝天孤一边喊着,一边轻拍着白岩的脸颊。
“不要动爷爷!”白狼红着眼睛抽开了帝天孤的手,帝天孤只好缩了缩脖子,低下脑袋。
银翠的哭声,白狼的怒吼,黄昏中的冷风,让倚着帝天孤的小银雪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村子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眼下村子里要找出一个活人来实在是天方夜谭。
但白岩的尸首不管怎么说不能晾在这里,天马上就要黑了,银翠吃力的背起白岩,打算先将白岩背回家去。
帝天孤悄悄的牵着白银雪,跟在后面。
白狼……虽然银翠一直被吓得不敢动白岩的断臂,但白狼却二话不说掰下了白岩手中的刀——尽管死了这把刀依然紧紧的握在白岩手中,但倘若不把刀取下来,白狼根本拿不动这手臂——大刀的重量并不是他能拿的起的。
好不容易把白岩背回家中,银翠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带着这里肯定是不安全的,石澜国后续的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也许明天一早就能看到远征的大军。
不管怎么说,自己得带着这三个孩子往首都跑,越靠近首都才越安全!
那么,白岩怎么办?
难不成曝尸荒野?
那当然不行,自己身为白家的儿媳,怎么可以让公公死后还被万虫咬,千鸟啄?
那样不止白铁回来后不会原谅自己,自己都不会容忍。
既然如此,就用那一口棺材,趁夜把白岩葬了?但是自己来挖坑,不知道能不能赶在石澜国军队到来之前……
现在每浪费一点时间,这里就危险一分。
轻咬着下唇,银翠望了望一旁的三个孩子。
“小狼啊,阿姨拜托你一件事……”
白狼先是沉默了半晌,才冷声道:“什么事?”
看起来白岩的死让原本就淡漠的白狼又冰冷了不少。
“你能分得清方向吗?”
“……如果是东西南北的话,可以。”
“那你就先带着小天孤和小银雪往北走,不要回头。这些钱你拿着,够你们买东西吃了。但是记着,在进任何一个村镇之前,一定要先看看有没有石澜国军队侵略的痕迹,战争的痕迹还是比较明显的。还有就是……”
“你呢?你不走么?”
“我送你白岩爷爷入土之后,就会追上来的。”银翠轻柔的笑了笑道。
“你笑的好假。”
“有……有吗?总之,你们往北一直走,如果你们到了一座叫做银狼堡的大城,就打听一下银家。到了银家,就说你们是白铁和银翠的孩子,他们应该会收留你们的。”
“我不答应。”
银翠万万没想到白狼会果断的拒绝。
“我们三个只是孩子,路上太危险了;而且你打算用什么装白岩爷爷?”
“棺材不是有吗?”
“不行!那不是给白岩爷爷的棺材,白岩爷爷教过我,用别人的棺材下葬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可是,现在再找人做棺材,实在是……”
没有人,没有钱,更没有时间。
“白岩爷爷教过我,遇到这种情况的话……”
白狼将白岩的手臂与身体拼在了一起,又道:“就把死者火化!做个收纳盒的话,要快的多!”
“就算是收纳盒也……”
“我来做!”
“……你?你用的动锯子吗?”银翠觉得白狼会不会先不说,他拉的动锯子?
“我可以!如果是白岩爷爷买来的新锯条的话!”
“这样的话,阿姨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了吧!而且坑也不用挖很大!”
“那……就这样吧……”银翠有些哀伤的看了看白岩,“只是不能给爸一个好的居所了……”
但是在心底,银翠却本能的为能够早点离开而感到松了口气。
逝者已矣。
还有这么多孩子需要照看,活着的人,才是眼前该关心的。
白哥啊,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还是不要回来了吧,怕是你回来也只能看到一片废墟了……
帮银翠把白岩的尸身移动到了棺材里,白狼就拿着一堆东西去了正屋,因为银翠要在工作室火化白岩。
焚烧尸体最好的燃料,不就是能全方位包住尸体的棺材吗?
把家里的油几乎都倒了进去,银翠把银翠哄去了厨房——在正屋会打搅到白狼,在这里的话……
银翠闭上眼睛,把手里的火折子丢进了棺材,然后走出了工作室。
燃料并不好用,温度也不够高,这样的火化要是被严谨又讲究的白岩知道的话,不知道会不会从棺材里爬起来数落这个儿媳呢?
不过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
焦臭味儿四处飘散,工作室中渐渐透出了熊熊火光。
即使是万灵之长的人类,死了还是会在烈火中化为焦炭……
银翠悄悄抹着眼泪,拿起了立在门边的铁楸,再三警告帝天孤不许带小银雪走出厨房后,离开了家。
难闻的味道在院子里肆意着,烟雾滚滚从工作室中涌出,而帝天孤则是护着小银雪,蜷缩在厨房的角落。
外面亮起明亮的火光,尽管十分年幼,帝天孤还是对这火光有着无名的熟悉感。
似乎自己曾见过,远比这猛烈的大火。
似乎,这些大火都是和自己有关。
如果,白岩没有因事故腿部受伤,他就一定能赶在石澜国军队之前赶回家里。
那么这个悲剧还会发生吗?
如果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致使白岩受伤的事故,那么害死白岩的又是谁?
是命运?
亦或者是……
现在的帝天孤,不可能想明白这些。
但他至少明白一件事……
“既然是当哥哥的就要宠着她,疼着她,保护她不要受伤,也不要害她受伤!”
望着白银雪害怕的瑟瑟发抖的身影,帝天孤不自觉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怕……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嗯……”小银雪温顺的蹭了蹭帝天孤的小手,向帝天孤靠了靠。
……
这个收纳盒做的比银翠想象的要快,至少,当她拎着铁楸,疲惫的回到家时,白狼已经进入到了上色环节了。
他没有在上面雕刻任何图案,因为以他的腕力,根本无法雕刻出像模像样的东西。
即便是这个收纳盒,也做的歪歪扭扭,丝毫谈不上精美。
但白狼觉得,自己对白岩爷爷做到了白岩爷爷想要的尊重。
虽然契合的很勉强,但白狼没有在上面用一颗钉子,而是使用了榫桙结构。
尽管制作的很简陋,但是白狼为白岩只做了自己的“棺材”。
尽管这个棺材的一切都差强人意。
至少白狼想把它点缀的足够认真——哪怕不好看也行。
唯有这一点,是不需要力量与技巧的。
白岩在盒子的六个面上,画了同样的图案——白岩还没有教会他别的图案。
所以白狼画了六个雪狼神的头像——当然是黑眼睛。
“这样就够了……”白狼擦了擦脸颊上的液体——就当这是汗水吧,衣襟打湿了好大一片。
“把白岩爷爷的遗骨装进去,就可以下葬了。”白狼抽了抽鼻子,对一直望着的银翠说。
银翠愣愣的望着白狼,热泪又一次涌出。
“爸,您老抱怨白哥不子承父业。现在看来您教出了个,足够优秀的木匠了呢,您下葬用的棺材是他做的,您一定很欣慰吧……”
“马上,就让您安息……”
……
(马上要过年了,大家过节准备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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