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
姜念雄怔怔地望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略有些惊讶。
“我来揍你一顿。”
何成兴对着姜念雄盘坐在外面，看起来是打算和姜念雄一番长谈。
“如果你不是在里面，我是来揍你的。如果不是你，吴雪儿不会有那样悲惨的遭遇。被人利用，被人舍弃，见到夕鬼的死，最后还被人杀死。”
“……”
姜念雄调整身体，面对着何成兴坐好。
“那天，你和所有人说的，是为了更保险选择了协助然后揭发的道路……”
“……”
“是骗人的吧。”
“是能怎么样，不是能怎么样，难不成你想为我翻案？”
“这个案子翻不了，你我都清楚你的真实目的，正因为这个目的，所以才翻不了。”
“……你很清楚呢。”
“所以，我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何成兴说着，对姜念雄低下了头，“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为吴雪儿做到这一步。”
……
如果。
姜念雄曾经想过如果。
如果自己在祭典那一天没有带着吴雪儿去万人城，而是直接去找姜天揭发红云。
那样的话。
姜天会带着众强者围剿教廷——也许还会与黑暗教廷联手也说不定。
但是那个时候姜念雄并不知道红云的会有什么后手。
红云打算栽赃给别人，是他在听到红云主动承认时才知道的，后面夕鬼带来的线索也确认了那一点。
在去万人城之前，姜念雄不知道红云早已舍弃了金诚与军筠。
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带着姜天与红云等人撕破脸皮。
势必会演变成六阶强者之间的大战。
而据他的猜测，教廷至少也有四名六阶强者在万人城。
姜天到万人城需要时间，如果自己与吴雪儿不能按时到达万人城，会引起教皇的怀疑。
不要忘了，教皇有元素追踪仪。
所以……不能跑。
必须上。
扯虎皮做大旗也要把红云吓住。
没错，姜念雄最开始去教廷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援兵，只有实力不足的蟒叔与烟婶可以帮忙。
但他清楚，教皇红云非常警惕，对方也非常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和他一样，做事都喜欢留一手。
红云知道：“没有自保把握姜念雄不会前来。”
所以他一直以为姜天已经到了，以为自己有联系姜天的方式。
这是姜念雄第一次主动放弃揭发红云的机会。
而在那之后。
在父亲到了万人城之后。
自己的确可以不再配合红云，揭发他的阴谋。
那样的话，也许金诚不会死。
也许？
但那样的话，军筠会听谁的？
金诚不在，教廷是红云的一言堂。
在红云还没有栽赃军筠的时候，在龙逍遥没有查到军筠的时候。
如果自己站出来说红云会栽赃军筠。
军筠会相信吗？
而如果自己这么说了，就是与红云站到了对立面。
没错，姜天可以保下自己。
但有一个人一定会死。
吴雪儿。
教皇知道夕鬼有不死的能力。
所以如果太早与红云站到对立面。
吴雪儿会死。
这是姜念雄第二次放弃揭发的机会。
而接下来，当姜念雄估计姜天差不多就位时……
因为一个意外的发生，让吴雪儿和自己没能一直待在一块儿。
而那个时候还没有确认父亲是不是已经到来。
没错，这个意外就是游小翠和花茶的出现。
吴雪儿和自己分开了，这是自己完全没能预料到的事态。
之前本打算再等一下，等安全性能保证了就揭穿红云。
但是现在不行。
没有人保护得到吴雪儿。
如果揭穿。
教皇会放弃栽赃军筠，鱼死网破。
姜念雄不想和教皇鱼死网破，他的确想一点点削弱教廷的力量，但金诚已经走了，足够了。
可吴雪儿和自己不在一起，意味着……
一旦与红云鱼死网破，红云会想方设法拉人垫背。
一个不在场的人，谁能护的了吴雪儿？
该隐？
不够。
完全不够。
红云知道他有复活能力，那样就一定会蹲尸，一次次的在吴雪儿被复活后杀死她。
姜念雄在罪界了解过血族的事。
复活，不是无限的。
从夕鬼死时苍白的脸色他都能看得出来。
次数不多了。
所以……
姜念雄必须忍，第三次放弃了揭发。
忍到什么时候？
忍到……红云连拉人垫背的可能都没有了的时候。
也就是，军筠被抓住之后。
即便那个时候龙逍遥不出现，姜念雄指引了的车叶也会去揭发她。
如果车叶不够，姜念雄会亲自上场。
而等军筠被抓之后，再翻脸也不迟。
只要这样的话……
只要这样的话，吴雪儿只用死一次就够了。
……
“吴雪儿，该隐……他们都没有死，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应该只有当事人和你我……以及那边的教皇冕下吧。”
何成兴叹着气，望着姜念雄不知是何感想。
“他们已经是‘死人’，不会露面。所以……即便你把你真正的理由告诉了别人，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为了一个人牺牲了暗夜精灵族，那么说出去估计你会比现在还要不好过——有人会和你算账到底的。”
“呵呵。所以我也不期待翻案的可能。”
“嗯……如果吴雪儿想出来帮你，该隐应该是不会同意的，因为那样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就是她而不是你了，所以你的确不必期待。”
“你来这里是说风凉话的吗？”
“没有，我说了，我是来揍你的——如果你不是被关在里面，我真的想揍你一顿。无论你为吴雪儿做了多少，都不能改变是你把她带入这个漩涡的事实。”
“我没想辩解什么。”
“但是，我还要再感谢你一次。谢谢你……救了雪儿。”何成兴又对姜念雄鞠了一躬，虽然坐着鞠躬没什么诚意，姜念雄还是笑了笑。
“你既然来了，恐怕不止感谢我这么简单吧。那样的话，等我出去也不迟——我也不是会一直被关起来。”
“的确……我来是想和你说说另一个人的事，也就是让武侯大人动摇了的事。”
“……”
“江连地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
“你我都清楚，之所以我们一直避开不见面，就是因为江连地。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我倒是可以在那天站出来帮你说几句话，但是不行——武侯大人见过我，他知道我认识江连地，如果被他在那个时候盯上我，江连地的事就瞒不下去了。”
“哼。”姜念雄冷哼一声，瞪了瞪隔壁的牢房。
没错，姜天知道了江连地也来了万人城。都因为旁边牢房里的这只老狐狸。
这老狐狸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告诉姜天他在万人城发现了江连地的踪迹。
里面提到了很多，同时也说明了：自己知道江连地来了万人城，却没有告诉他。
这个老狐狸都被抓了还留了这么一手离间计。
这让原本就想秉公执法的父亲更是下定了决心。
自己的确知道，但是红云绝不可能提前就知道了自己知道江连地来了万人城。
这是栽赃，为的是让自己失去父亲信任，如此一来万一自己在军筠被抓后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可信度也会大大降低。
总是留着一手，真是当之无愧的老狐狸。
姜天原本未必会相信，顶多就是半信半疑的程度，可姜天在知道自己为了抓红云策划了什么样的骗局之后，他就明白了。
自己是会骗他的。
父亲不是傻子，既然有了人在“点拨”，他就能想到自己为什么骗他。
所以他很生气。
因为自己骗的不只是他，还有母亲。
对江连地朝思暮想的母亲。
自己也的确在骗他们，无力反驳。
不知道父亲现在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我已经……无所谓了。”姜念雄坦然道，“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无论是在谁的眼中，无论是在谁的心里，我都已经成为了一个骗子——虽然这就是事实。”
“他们找不到江连地的，你可以放心，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
“看起来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能遮蔽着江连地的气息，现在连元素追踪仪这种东西都有了，你还能有底气的说出这种话。”姜念雄笑道。
“说实在的，对于你这次的选择……我表示理解，对于你现在的处境，我也很同情……”
“听起来会有个但是。”
“嗯，但是我不认同。”何成兴说着，看了红云一眼，又看向姜念雄，“你本来还有一个选择。”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会怎么选，说白了，我们是不同的。”
“嗯……的确是不同的。”
如果换做是何成兴。
也许之前的所有，都会与姜念雄做同样的选择。
但是结局会不同。
何成兴的话，不会在最后站出来揭发教皇。
既然吴雪儿得救了。
既然死的人已经死了。
说出来有什么意义？背上骂名？和自己揭发的主谋一起作为“共犯”被关起来？
不。
与其那样……
不如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等待时机更加成熟。
等待这件事情中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影子，再“发现真相”。
“说白了，你没有了耐性。”
“不……我只是……想为自己的错误做一点弥补……毕竟死了很多人……不是吗？”
“已经死了的人又不会回来，做这些毫无意义。你能让那些暗夜精灵还有……早就被全部灭口了的光属性体质活过来吗？”
何成兴说着，又看向了红云的牢房。
没错……
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为了抹除证据，在天使计划完成之后……
把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光属性体质们，全部……
杀掉了。
尸体，在红云与姜念雄被抓之后，在圣水空间中被发现。
里面有座巨大的献祭魔法阵，明明暗夜精灵族已经足够天使计划的完成，红云还是当机立断的用魔法阵杀死了全部的光属性体质——死亡的时间，都是在天使出现之后。
换句话说，姜念雄如果早早地揭发红云，这些人或许不会死。
“反正他们不会活过来，你完全可以保住自己的名声用来做更多事——‘英雄’总是会在很多地方获得便利的。”
“他们不能活过来，所以我才更要站出来担起这份罪责——而且，原本我也是奔着‘英雄’去的——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的话。。”
“……果然，我对你是无法认同的。”
“谁都没有追求过这份认同。”
“嗯……这样就好……”何成兴站起身，正要离去，在临走时又看了眼姜念雄。
“对了，说起你在调查的失踪案子，我那天听你说起过，红云是被另一个幕后黑手逼得不能隐藏才开始走险棋的，你对那个黑手怎么看？”
“当然，我会抓住他的。”
“听起来你似乎不是没有头绪。”
“我知道凶手是谁，只是没有证据。”姜念雄回答道。
两人目光交汇，最终相视一笑。
“那么祝你好运，下次见。”
“谢谢，会再见的。”
“希望下次再见，不是像这样隔着栅栏。”
“不一定，也许反过来？”
“谁知道呢……”
……
何成兴离开了。
他清楚。
姜念雄也清楚。
光属性体制失踪案结束了，红云落网了。
但也许，新的勾心斗角才要开始。
即便再相似，他们也注定不是一路人。
如果两人会再见面，那时也许已经出了结果。
那结果是什么，现在何成兴还不敢说。
但他和姜念雄都没想到的是。
他们的下一次相遇，是两人的最后一次相遇。
最后一次促膝长谈。
最后一次试图理解。
而原因，却和他们此刻所想的事完全无关。
（嗯……之前有提到过，“祭品终究还是祭品”，所以最终祭品们都没能活下来，是早就铺垫了的事，青云天隼也不觉得华大笔墨刻画出来的红云这样一个人物会心慈手软。
至于何成兴……在他的计划彻底完成以前，是绝对会想要保住何家的。所谓新的勾心斗角是什么大家也能想象了吧？
话虽如此，姜念雄不会再写一个‘祭品篇’了所以大家可以放心不会有这样的烧脑对决（应该），下一篇是江连地的篇章，所以会非常朴素……em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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