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寻春离开了营帐。可是营帐内外的两人,却久久无法平静。
燕人杰的心情的确复杂,但更加纠结的,却是燕雨蝶。
慕容寻春早就发现了她在偷听,却没有理会她。
明知她和杀手公会有关系?
又或者,慕容寻春担心在大军中刺杀她后无法全身而退?
又或者……
“给殿下一个面子?”
燕雨蝶喃喃自语,踏入营帐,看到了愁眉不展的燕人杰。
“殿下,抱歉……”
“你不用和我说。”燕人杰苦笑道,“你来都来了,我甚至都没发现,你果然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了啊,准备什么时候继承你师父的位置?”
“不急……我现在才明白,你让烟婶和蟒叔拖着我偷偷来见澜云的人,不是为了避开我,而是为了保护我……”
“你在澜云呆过的事普通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慕容世家怎么会不知道?如果让他们见到了你,可不会轻易放过。”
“我不明白,既然她一直跟着您,怎么会在我来见您时避开我,而不是将我截杀在路上?”
“因为她和你一样,不希望我发起这场战争。”燕人杰摇头,看着帐中燃着的所谓“寻月香”。
“如果不是你说服了我,或许她根本不会来见我。她跟着我的目的,就会变成杀我,而不是帮我。”
“……”
“也就是说,即便我不来,也会有别人阻止您?”
不知为何,燕雨蝶隐隐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难不成这场战争,牵扯到命运之子的生死,而自己,和那个慕容寻春,都是命运之轮安排的救星?
燕雨蝶也知道,关于命运之轮的事她想多少都没什么用,只能继续道:“我更疑惑的是,为什么她会知道十杀圣的行踪。很可能,十杀圣中的某人已经暴露了身份,而且因为这次任务的发布,一个人的暴露牵连到了更多人,她现在应该还没有把消息传回澜云……”
“你想做什么?”
燕人杰愕然,看向燕雨蝶。
“殿下,一个死掉的慕容家杀手,远比一个逃走的慕容家杀手有说服力。”
“你想过河拆桥!?”
燕人杰大惊,连忙上前捂住燕雨蝶的嘴:“你就不怕她还没走,依然在盯着这里?”
“她已经走了,殿下,虽然我现在实力低微骗不过她,但她也休想骗过我。”
“她刚刚答应了要帮我,我怎能做这种不仁不义之事?”
“殿下!她帮您,是为了阻止战争,你已经回报她了!现在她根本没有把您当上级,更没有把您当什么武侯夫人!你那支‘寻月香’,根本就是个摆设!这是利益的一致,而不是什么帮忙!”
“如果真如你所说,她大可以不管这支香,我也暂时已经放弃了进攻澜云的打算。”
“因为她怕!如果她对您不管不顾,形势逼迫之下,您就算不想开战,也不得不这么做了!试问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借口,你要如何安抚一支已经开拔多日的大军?”
“……”
“不要犹豫了,殿下,我建议在军中布下一个死局,让她有来无回!”
“……小蝶。你说这些话,是在什么立场上说的呢?是我的未来儿媳,还是帝国的忠犬?”
“我为的是帝国黎民百姓的未来,何来忠犬之说!殿下您有所不知,如果……”
“如果不能在万年之期,也就是毁灭神再次来到创世神界之前,让黑暗信仰遍布澜云大陆,魔痕大陆的所有人,都会死,对吗?”
“您知道?”
“我当然知道魔痕帝国为什么处心积虑的想战胜澜云,毕竟,我有着那样的父皇。他的野心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这个国家百姓的死活啊。”
“那您就该知道,澜云帝国已经基本破坏了黑暗教廷的渗透行动,他们借着调查光明教廷的功夫,还挖出了不少我们黑暗教廷的信徒,我们的和平渗透计划可以说已经失败了!”
“我知道,这四年来,他们在做什么我当然知道。”
“和平渗透失败,只有战争一途了!”
“那你可知,澜云帝国也有相似的预言?”
“相似?”燕雨蝶愣了愣。
他们对光明教廷了解甚多,从没有听说过什么预言啊。
“黑暗教廷说,如果黑暗信仰无法在万年之期前遍布澜云,魔痕大陆的人民会死。而光明教廷却说,如果万年之期前澜云大陆还有黑暗信仰,澜云大陆的人民会死。”
“怎么会?”
“你以为,四年前发生了‘天使计划’那样的大案,为什么澜云帝国只追究了祸首红云,却没有将光明教廷彻底废除?光明教廷可不想你们黑暗教廷,黑暗教廷在魔痕帝国是国教,但在澜云只是三十六势力之一。他们既不扶持,也不打压,就只是放任自流?你们以为,澜云帝国这样的做法,引起了多少‘天使计划’受害者家属的抗议?”
“……”
“他们早就想根除光明教廷,却不能这么做。光明教廷的这个预言,知道的人不超过二十人,除了最高祭司军筠,就只有皇帝、武侯、文候以及他们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竟会如此,定是那光明教廷为明哲保身散布的谣言!”
“谣言?你可知这个预言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何时?”
“远在我和姜天结婚,他成为武侯之前。数十年前这个预言就存在了,那个时候正是光明教廷最辉煌的一代,天使计划甚至都没有开始,那个时候他们需要做什么明哲保身的事吗?”
“那这个预言是谁说的?”
“前光明教皇,我记得是叫……蚩丘。他已经很多年不见踪影,或许已经死去了。”
“也就是说,光明教廷的预言,比我们的还要早?”
“说是早,但如果以万年之期为底线,也早不了多少。”燕人杰摇头道:“对上界的神来说,或许只是感觉快过去万年,是时候向下界传递信息了,这才放下预言。所以小蝶,对于这两个预言,我的态度是全都不相信。”
“……”
“你看着吧,只要万年之期过去,澜云帝国就会彻底把教廷的势力除去。”
“殿下……”
“我知道,我的话对你来说,可能代表我在质疑你的信仰。你相信冥神是不会欺骗你,欺骗他的万千信徒的,对吗?”
“欺骗信徒,最后只会失去信徒的信仰之力,有什么益处?”
“那么神王欺骗他的信徒又有什么意义?他们两个,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不是吗?又或者,他们两个都在说谎。”燕人杰望着燕雨蝶,只觉得她的眼中幽光闪烁,时而变成绿色,时而又变为黑色。
“小蝶,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燕雨蝶愣了愣,脸色骤变。
她又动了杀意?
对着公主殿下?对着江连地的母亲?
燕人杰并不信仰黑暗教廷,她早就知道,怎么会动杀意?
又是那个力量?
邪族传承中多出来的杂质,那个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又在蛊惑她杀人?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殿下,我先回去休息了,希望您认真的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燕雨蝶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留下燕人杰满脸不解。
“是我看错了吗?”
有些人的确出生就有着不一样的瞳色、发色,但是她从未听说过,这世上会有能够变色的眼睛。
人类的眼睛怎么会变色?就算是充血,那也该是变红吧?
“算了,这是小蝶的私事,也许她有什么隐疾吧……”
……
好不容易又将那声音压制下去,燕雨蝶回到了先前和烟婶一起吃饭的营帐。
“怎么?摘花回来了?”
蟒叔坏笑着问,接着就被烟婶捏住腰间的肉,毫不留情的转了两圈:“就你多嘴!”
“这怎么是我多嘴了?她只是去……咳咳,摘花,也太久了吧?”
蟒叔委屈道,接着就被烟婶一把抓起:“你跟我去外面,我们好好谈谈。”
“等等!我的烤肉!”
“回来再吃!”
烟婶拉着蟒叔出去,燕雨蝶冷冷地望着火架。
“这是把烤肉都留给我的意思吗?”
显然烟婶和蟒叔是发觉她之前找借口出去的真正目的了,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怪罪,而是找了个借口离开。
还给她留下了烤的恰到好处的烤肉。
撕下一根烤羊腿,轻轻的咀嚼。
这样做,似乎可以让她暂时听不到那个声音。
比她强行压制的效果更好。
这时,燕雨蝶回想起来,在迷幻森林中的那段日子,她很少会听到那个声音。
“平静的日常,比努力的克制更有效吗……”
那个声音,你到底是什么?
我又终将变成什么模样?
……
军营之外。
和她一样惆怅的,还有另一位杀手。
刚刚离开军营的慕容寻春。
“颍泉……”
慕容寻春的手中握着一根苍白的头发,那是在跟踪盯梢颍泉的过程中得到的。
虽不起眼,却能通过元素追踪仪找到颍泉的位置。
可是,就算用了这样的方法,她也在不久之前再一次放弃了刺杀颍泉。
再一次。
她已经无数次跟踪这个神秘的颍相,与其说是她放弃,不如说她不能出手。
颍泉有一个影子,无时不刻不跟随着他,如影随形。
更重要的是,这个“影子”和他的气息,一模一样,数十年来,慕容寻春都没能找出这个影子和他之间的区别。
用颍泉的头发,以元素追踪仪定位,对两个人都有反应。
两个不同的人,拥有相同的元素反应,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双胞胎,也不会完全相同。
可如果是傀儡替身,这个“影子”所能做的事也太多了点。
“影子”是一个活人,活生生的人。
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慕容寻春不会出手。上一次“四枯荣”的刺杀,输就输在对方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这一次,虽然她只有一个人,却有一个巨大的优势。
颍泉不知道,有一个在魔痕停留数十年的幽灵,一直在盯着他。
这一次,十杀圣全部离开魔痕,可以说是最好的机会。
她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颍泉。
可是却颍泉和影子形影不离,任何地方都是同出同入,气得她咬牙切齿。
她不是跟着燕人杰来到此处,她和慕容世家联系很少,就算有燕人杰的消息,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更不会亲自来“保护”。
她是跟着颍泉来的。
可是令她意外的是,当燕雨蝶出现之后,颍泉就又一次离开了。
和影子一起。
影子在颍泉身边,她很难直接出手。
如果不知道两人中哪个才是颍泉本尊,出手就没有意义。
想阻止战争的,不是她。
是颍泉。
“老家伙……我还会再找到机会的……”
(有没有感觉,和姜念雄那边的事产生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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