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日。
早起的人正在穿衣洗漱，晚睡的人还在梦中流连。
没有睡的人，依然在一步一步的行走在雪地上。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没有明确要做的事。
只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着北方前行。
北方有什么？
当事人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那双漆黑一片的双眼“看”到了。
往南方去的路上，笼罩着什么未知的东西。
姜念雄，他“看到了”，自己识海的那座桥同样笼罩着什么东西。
是阴影。
但是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阴影只是自己的幻觉。
于是姜念雄做了一个尝试。
他重新连通了那座桥。
果不其然，阴影越变越深，一直到最后自己昏厥时，整片阴影变成了灰色。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
那些阴影意味着不祥。
而他所看到的另一片阴影，始终跟在姜念雄的身后。
往南方有一条漆黑的直线，无论姜念雄走到哪里，始终都是墨一般的漆黑。
这阴影会跟着自己移动，也就是说自己看到的，要么是不详将从南找到自己身上。
要么就是那不详在南方，这个阴影所指的只是一个方向。
那么应该做的事情很明确了。
背道而驰。
往北方去。
如果南方会发生什么事件。
那就避开它。
如果南方会有什么找上门。
那就离它越远越好。
赶过去多管闲事？
不……
已经……
不想再管了……
一切都是谎言，就连最后的真，也只是一个骗局。
不能信仰光明教廷，不能重建光明教廷。
教皇红云对光明教廷的信仰，是虚假的。
他真正相信的，是那段影像。
那才是真相，不能说出去的真相。
可现在，保守这个真相的人变成了自己。
接棒？
呵呵……
为什么要接棒。
倒不如说，这个没有任何真实的世界，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异议。
这个时候让自己看到不详。
是在给自己自我了断的机会吗？
啊，又看到其他的阴影了。
是因为刚才的想法，引发了其他的事件吗？
阴影的位置在……丹田。
仔细看过去。
这不是和识海一样吗。
有一座断桥，连接着另一片丹田的样子。
如何跨越遥远的距离暂且不说。
如果连通这一座断桥，会是什么结果？
不，结果很明显了。
既然那里覆盖着阴影，就是说对自己来说那里是不详的。
如果和识海中的桥真的一样，那座桥的接通会使自己的斗气也全部流失掉。
到头来，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是虚假的。
连自己凭借自身努力得来的东西，都是假的。
如果在识海枯竭之后，自己的丹田也枯竭的话。
是会成为一个废人，还是会直接死掉？
要不，试一试吧……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的不甘。
就像当初在罪界那时一样，如此的不甘。
红云，为什么你要我承受这些？
到了现在，告诉我真相？
你个杀千刀的混蛋！
……
姜念雄一步一步前进着，他的目光没有焦距，他的面庞没有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没有想做的事。
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万念俱灰。
“无法……”
“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姜念雄喃喃自语着，失去焦点的眼睛忽然恢复了一点光彩。
有一个地方。
那里也许有着最后的希望。
最后的真实。
自己夺取了的那段记忆。
现在的话，现在的自己。
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也许可以……
“‘夺取’解除……”
……
从记忆的洪流中回过神来。
姜念雄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在确认自己还是自己。
自己的确还是自己，可是……
自己的手上有一摊浓浓的红血。
自己没有吐过这些血的印象。
也就是说……
自己又一次把那片记忆夺取了。
到底是什么？
即便到了现在，自己依旧都无法接受的是什么？
还有比那个真相更让这世界绝望的吗？
到了最后，自己除了用夺取这种手段欺骗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姜念雄又吐出一口血，他不知道这些鲜血是为什么吐出，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自己的脑袋非常的疼。
就像是要裂开一样。
然后他发现了。
那些阴影看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要炸裂的头痛和眩晕感。
并不是那些阴影消失了。
是自己保持开启超过了一天的能力解除了。
那个能看到不详的能力。
可这个能力怎么开启？怎么解除？
即便忍受着剧烈的痛楚，姜念雄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思考。
这个能力是能看到“不详”的能力。
不是罪恶之子的能力，所看过的资料中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也许是命运之子的能力，或者其他，因为所谓的“不详”实际上正直接挂钩于命运。
如果是类似的东西，那么要开启的话，应该只要……
姜念雄的眼睛重新变得漆黑一片，头也出奇的不疼了。
“只要自己想这么做。”
那么关闭应该是同理。
可自己为什么在解除夺取的过程中解除了这个能力？
夺取的那段记忆和这个有关吗？
姜念雄心念一动，果不其然这个能力解除了。
可是在要解除之前，他看到了。
阴影，覆盖了自己。
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能解除这个能力。
原来如此，这个并不是什么看到不详的能力。
这是告诉自己“怎么做对自己不好”的能力。
可是……
有点晚了。
就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个能力应该有着极强的副作用，暂时不清楚导致自己吐血的是否就是长时间开启了这个能力。
但是可以确信的是。
在这种情况下第二次打开并关闭了能力。
一定会比刚刚的情况更糟。
真是个糟糕的能力。
怎么做对自己不好？
这还用什么能力，自己本来就可以判断。
傻子才会需要这种……
高速着思考着这些，头部传来了远比刚才猛烈的剧痛。
紧接着，姜念雄又一次昏厥了过去。
连能力都和自己开玩笑啊……
真的是……
没救了。
这次真的要命了……
……
寒风中，一个壮硕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行走着，在这样的天气里，很少见的就是像他这样避开大路不走的怪人。
像这样避开大路不走走雪地的人，但凡是谁见了，都知道是在躲着什么。
比如姜念雄。
比如这个人。
“啊——”
打着长长的哈欠，这个人回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脚印，不爽的扫了几脚。
“真是，这种地方想不留痕迹的走路还真是困难。”
“算了算了，原本也只是不想被别人看见而已，只要没人跟踪怎么都好。”
雪地上走路虽然不会太滑，但是再怎么说也要小心着一点，如果不是这一点小心，他也未必能在茫茫雪地中发现一个倒在雪地中的白衣少年。
“我的天，怎么有小孩倒在这里。”
他连忙跑到这个少年的身边，先是探了探鼻息，便知道了少年并没有死，只是昏厥了过去。
“这张脸……怎么那么眼熟呢……”
一边摸着下巴，他还一边回忆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
然后他想起来了。
“什么眼熟，这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姜府少爷吗……怎么睡在这里？不是应该释放回家了吗？”
“……啧啧，这个伤是怎么回事，识海枯竭，精神重创，这……如果晾在这里，没个几天就死了吧。”
“嗯……怎么说都是姜府的少爷，如果把这家伙带去姜府，赏赐先不说，姜府应该能帮我解决现在的麻烦吧。”
“……就这么定了！小子，等你醒来了，可得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啊！”
一边说着，壮硕的身影一只手就拎起了姜念雄，像是抗麻袋一样放在了肩头。
“那么，回趟澜云城吧，先把麻烦解决了，别的再说！”
……
一直往北……
一直往北……
猜测的方向对不对？
猜测的想法对不对？
在小六的背上，令狐娇除了听小六唠叨什么话也说不出。
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六越走越偏。
她看到了姜念雄在雪地中的足迹。
她催促小六跟着脚印走，小六却不答应。
最后小六问她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她撒了个谎，随便编了一个地名。
结果小六真的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就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
小六背着她一直走，一直走，无视了她所说的任何话。
她看到远方姜念雄因劳累而倒下。
没有被人救起，他穿着的白衣服在雪地中成了太好的掩护，根本不会被发现。
被飞过的秃鹫啄食，被路过的魔兽叼走喂崽。
而她却怎么都追不上。
被小六带到了她所说的那个地方，再也没能离开。
不……
这不可能……
这是一个梦。
在敲门声中醒来，令狐娇发现自己正急促的喘着气，满头大汗。
走到镜子前，才发现自己的脸色务必苍白。
还有些头疼。
把手放在额头上，令狐娇明白了。
自己发烧了。
应该是前天夜里，因为夜风太冷感冒了。
昨天一直没有发现，恐怕是因为姜念雄出事了自己心不在焉。
“有人敲门……”
令狐娇用毛巾擦了擦汗，走到门前，疲惫地问：
“是谁啊？”
“我，小六，我来叫你的，我们该启程了。”
令狐娇打开了门，小六一眼就发现了令狐娇不对劲的脸色，连忙道：“你没事吧小姑娘？”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你不会生病了吧？”小六伸出手就要试探令狐娇额头的温度，却被令狐娇下意识的躲开了。
“没有！不要动手动脚！”
“……不好意思，忘了你怕我了。”
“……没事，我们走吧。”
那的确是一个噩梦。
在梦里，姜念雄死了。
而自己到最后也没能追上他。
“哈哈，小姑娘，在走之前，你先去洗把脸吧，你这幅模样怪吓人的——放心吧，所谓的噩梦，都是假的。不是常说吗，梦里的事情都是反的。”
“但愿……”
……
魔痕大陆，
在一边狼藉的灰烬中，颍离等到了回来通报的斥候。
“怎么样了？游小绝死了吗？”
“没有。”
“……虽然有想过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说吧，怎么回事。”
“游小绝手上戴着纳戒，那似乎是光明教廷戴给她的东西，她最后在慌乱中把纳戒中的东西全部丢出来灭火，结果……”
“……我可以猜到了，是圣水吗？”
“没错，用光明教廷的圣水，扑灭了她身上的幽冥炎。”
“……黑暗教廷的圣物是取自冥界的幽冥炎，光明教廷的圣物是取自天界的净天露，这二者可以互相抵消也是可以想象的事，只是游小绝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吧……后来呢？你们没有补刀？”
“我们也想这么做，可是游小绝实打实的六阶巅峰战斗力依然摆在那里，您知道这边现在并没有什么我们可调用的六阶战力，即便调用了也未必是发狂的游小绝的对手，所以……”
“所以你们退缩了。”
“……”
“……算了，我是让你们去盯着，不是让你们去送死的，现在游小绝没有了信仰之力的支撑，她已经没办法保持原本七阶的战力了，只要等她继续衰弱下去，等爷爷回来，自然有办法收拾她。”
“就怕游小绝跑回了澜云。”
“我倒是希望她跑回去，那样就不用等爷爷他们回来了。”颍离摇着头叹道，“带上墨玉阁下的骨灰，我们回去！”
……
（大家可以猜一猜捡到姜念雄的人是谁，虽然这和万里篇的剧情并没有什么关系。
毕竟万里篇的正剧，还是要等江富民到达绝义山附近开始的。
也就是下一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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