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庆幸自己没直接带汤恩下地下城。
接触瓶身的一瞬间，她便断定这不配叫药剂。
即使不考虑这肉眼可见的杂质，药量也太淡了。
一支药剂所需的材料，至少要一株对应类型的药草以及一株用来中和的基础药草。
例如一株血绒草加上一株青梨草，研磨后配以5盎司的饮用清水，短暂加热后便可得到一支学徒级生命药水。
容量大概3盎司，这也是标准药剂瓶的容量。
而汤恩给来的那瓶药剂，连半株药草都没用到。
四分之一株？十分之一株？
小南懒得进一步分析猜测。
溶剂也不是标准的清泉水。
什么垃圾。
“我帮你扔了。”
“诶——”
说是扔，实际上被小南用白色火焰烧了个干净。
本想跑出去接住药剂的汤恩捂住了胸口，差点没喘上气。
他的心在滴血。
三百二！
三百二十铜币！
就这么没了。
魔鬼！
“把丧脸给我收回去，站好了，”小南没好气的跳下石头，继续下着命令：“伸手。”
汤恩只有照做。
抬眼再次确认了汤恩表现出的生命力，小南指尖跃动，带起数道蚕丝，丝线凭空攀升，缠住了数片绿叶。
转换开始。
树叶泛起光亮，沉没在翠绿光团之下。
小南右手维持着蚕丝输送魔力，左手则在空中快速编织了一块魔纹法阵，轻点阵心，推向汤恩。
魔力激活，如波纹般沿着纹路扩散，驱动法阵旋转，缓缓勾走了所有蚕丝。
脱离小南的手指后，一股白皙的能量由法阵边角燃起，顺着蚕丝蔓延，抽离了那些翠绿光团，露出了散发纯正能量的药剂。
魔纹闪光，调整着法阵的位置，使其不偏不倚套在汤恩手腕，丝线从汤恩指间穿过，拉着药剂向下，直至稳稳落在男人手心。
断开与药剂的连接后，丝线擦过刀身，印在了裂纹上，道道翠绿忽闪的微光，一点点修复着雁翎刀残破的刀面。
随着最后的微光熄灭，魔法运作的波动方才停止。
转换完成。
“不会爆炸吧？”
汤恩看着充满生命力的药剂和崭新如初的雁翎刀，难以置信。
“那我何必转换这么久？”
小南白了汤恩一眼，跳下石头。
短裙上飘，天蓝魔力随之从裙摆花纹腾起，如雾弥漫，在少女头顶聚集成一颗小小的光球。
简单的照明术。
“整理一下，进地下城了。”
破碎的墙壁不时掉落些许沙硕，裸露的机关被藤曼缠绕失去作用，这处入口内充斥着发霉的气味。
通道本身也是七歪八扭，仿佛在以螺旋的方式钻入深处。
一会墙壁在脚下，一会又变成本在头顶的圆弧吊顶在脚下。
汤恩站在吊顶与墙壁交接的直角，俯身检查起这路上找到的第一个完整灯座。
空的，只有灯芯还在固定在上面。
此时的墙壁斜着在二人脚下，也就是说，与墙壁同一朝向的灯座必定无法储存燃料。
见汤恩陷入了苦恼，一路只负责提供光源的小南开了口：
“奇怪吗？”
“嗯，”汤恩拨弄着纹丝不动的灯座，眉头紧皱：“并不像故意建造而成……”
“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小南抓住了汤恩欲言又止的档口，希望对方不要闷在肚子里。
有人谈论是好事，哪怕对方只是个门外汉。
她并不像其他魔法使那样喜欢安静。
“我可不懂魔法，”汤恩向小南耸肩：“你要听？”
“说说看。”
“很离奇也要？”
“那更要听了。”
兴奋的小南抚手将光球分裂，为汤恩单独照明，好让其空出注意障碍的精力。
“不知道魔法使小姐，有没有听说过「扭曲」？”
“「扭曲」算是我用的比较少的魔法类型了，研究不多，但大致还是清楚的。”
“那「空间扭曲」呢？”
“我还没怎么研究精神类的魔法，”小南微微偏头，瞄向身后的汤恩：“你认为这是幻术？”
小南其实有想过，如此奇异的通道是幻术魔法展现的视觉欺骗。
但她使用「魔力回声」探测后的通道形状，与看到的完全一致。
这表明，要么对方的幻术已经达到了可以欺骗魔力感应的程度；
要么，此时此刻的通道，本来就是这幅容貌。
“不，不是障眼法，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空间扭曲，空间，扭曲。”
汤恩做着解释，由于一半的心思都在这周遭的花纹装饰或者机关之上，他说话的样子显得结结巴巴：“就是，那什么，直接把原本好好的事物，嗯，依靠外力强行改变形态嘛，就，像把本来平铺的白纸捏成一堆褶皱的样子，差不多这样，这样你能明白吗？”
直接对空间进行扭曲吗？
这个想法有些意思。
小南收回了目光，肯定了汤恩的解释。
不过，要是汤恩是个魔法学徒，刚才发言可能会被大部分老师赶出教室吧。
毕竟，「扭曲」类的魔法，在现有的魔法体系下是不被承认的。
“那么答案是什么？”汤恩问道，以为对方只是在跟自己出考题：“是幻术吗？”
“我不能肯定，”小南摇了摇食指：“但我现在更愿意相信你的猜测。”
“魔法使小姐还有不能肯定的事情？”
汤恩笑了笑，这他可不信。
“当然有，”小南背着手，开始了说教：“魔法使并非对魔法全知全能。”
“我所知的全部魔法里，「空间扭曲」皆只存于幻术，无法影响现实。”
“不过对于地下城而言，无人可以保证魔物的魔法一定弱于其他种族。”
“比如你刚知道没多久的特性，我相信其他魔法师并不清楚这一点。”
“不然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不可能一点记录都没有。”
“所以，幻术是有可能。”
“而你的想法，从「扭曲」类魔法上讲，理论也可以实现，只是基于某些未知的限制，无人可以做到。”
“好比数百年前，法阵还只能由多名法师在平稳的地面或者墙壁共同绘制，才能发挥效果。”
“而现在，倾向于个人使用的魔纹已经被前辈从法阵中提取了出来，虽然掌握的人并不多。”
“因此，有魔法能直接扭曲空间，使通道变成如此，也是可能的。”
“综上，我没法给你准确的答复。”
汤恩望着小南认真的侧脸，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少女居然在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解释。
“嗯……嗯。”汤恩含糊的应着声，住了嘴，觉得自己不应该对未知领域高谈阔论。
即使小南并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
然而，在汤恩缄口后，走在前面的小南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处螺旋向下的区域，靠近旋转中心的通道内侧并无遮拦，深不见底，只有几根黯淡的水晶立在那。
落后半圈的汤恩瞥眼便能看见下方小南那微微扬起的嘴角。
“过不去吗？”
汤恩注意到了小南身前的地面向右扭曲，只留下漆黑的空洞。
本来位于左侧的开口旋到了脚底。
“如果利纳芩真的存在可以把「扭曲」做到这种程度的魔物话——”没有理会疑问，小南推着不知何时又戴上的眼镜，眺向了汤恩。
在忽闪的光球下，她幽蓝的双眸如深泉荡漾：
“那利纳芩的特性说不定并不是「汲取」。”
听得出少女那尽力克制的兴奋，汤恩不由得皱眉：“什么？”
“你拧过衣服吗？”
“额……”
汤恩楞了神，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
而且他好像确实没自己洗过衣服。
冒险协会有专门的清理服务，何必自己动手。
小南摘下眼镜，丢向前方，同时对着深不见底的空洞，迈出了步伐。
眼镜先于短靴落下，在即将越过地面时无故碎裂，湛蓝的能量如毛毯般向前滚开，一条由魔力聚合的道路就这么出现，在汤恩快要见怪不怪的目光下，小南稳当的踏上了这“魔力之路”，情绪高昂：
“如果人是衣服，生命力和魔力是水，而利纳芩的特性是那双拧干衣物的手。”
“那利纳芩里冒险者生命力的流失就不是利纳芩在「汲取」，而是由于利纳芩「扭曲」，将生命力挤压了出去！”
“这可是大发现啊！猿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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