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唐临伸着懒腰从草棚里钻出来,回头看老乞丐抱着酒葫芦鼾声绵绵,会心一笑,抱着昨夜编织的草鞋和扫帚,还有一捆草,走出小巷。
他准备边买鞋和扫帚的同时,编制蓑衣。
唐临不忍心叫起老钱,他这一年也没有过一次喝醉入睡的,好不容易昨天夜里能宿醉,他不忍心叫人起来。
卧床三年,唐临除了张嘴说话,身体没有地方能动的,每次都是老钱笑呵呵的拿着各种吃食回来,虽然没有饕餮玉食,但吃起来心里都跟着甜。
一根红薯,一只小野兔,他最喜欢的是穿成一串的小麻雀,烘烤过后很香还有盐味儿,镇上卖盐的汉子,会破口大骂上几天该死的老乞丐就会偷拿,可最后还是会拎着一小包盐,丢在巷子里的草棚前,最后骂咧咧的说,以后有钱了一要还,加倍。
每次遇到这事儿,唐临都会记在心里。
他知道这些邻里,过来不是徒个嘴瘾,而是真真切切的帮着老乞丐和小唐临。
走出巷子,包子李正在掀开蒸屉,浓浓的白色水雾下,露出一个个喜人的大肉包子,“小唐临,今天还吃包子吧,别去吃那个烧饼,干巴巴的不好吃”
唐临笑着道:“上午吃包子,下午吃烧饼”
包子李笑呵呵的继续掀开第二层蒸屉,唐临来到自己的位置,将草席铺在地上,然后把两双草鞋和两把扫帚放在上面,最后,码放好了干草,开始编制蓑衣。
算命的老宋,已经早早出摊,看到唐临摊编制蓑衣时,有些惊讶的道:“小唐临,看你年纪轻轻,手艺倒是挺好,这蓑衣编织的好”
他赞扬这蓑衣,却望着眼前瘦弱的少年,神情中闪过一丝惊讶,再想想昨天的唐临,惊讶更是翻天覆地的直冲心口。
昨天是一个普通少年,今天就已经触碰到了一元练气境的门槛了,其中,让他更震撼的是,这个文弱的少年,并没有修炼任何修士的心法。
充其量就是早上晚上各打一套的拳法,那是武者的东西,讲究的是练气,气走全身,勇者无敌。
“嗯?”算命先生老宋,古井不波的眉头,终于有了一点颤抖,眼前这个少年,不仅探索到了修士一元导引境的门槛,居然连武者一境也迈进了门,这,不是不可能。
可,这太难了。
难如登天。
难得不是同时拥有,而是将气、元保持平衡。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那将两者如此的趋于平衡、平和,这就是难点所在。
天地气象,万物化元,世间能如此平衡,是穹宇大道所致,人,怎能和穹宇相提并论,人不是大道,是在追寻大道,而这期间,谁人能保证,身心元神一直保持没有任何懈怠?
能保持一、二、三境保持气元平衡,可也难保证四境依旧平衡,以此类推。
稍有懈怠,必然将身消道灭。
算命的老宋在人世间的时日,只能用久远来计算,见过的璞玉、妖孽良才何其多,但,没有一人能做到气与元平衡,达到融会贯通的山巅。
无不是光彩一时,而后彻底绽放,变成星光点点,只给人留下了唏嘘、嘲笑的谈资。
眼前的唐临,就是他在数年前便感受到的心中良才,只是,他没有再数年前出现,除去身缠诸事外,还有随缘之意在其中,福缘福缘,无福哪来的缘,反之亦然。
只是,他现在面对的,不知还是不是心中所想,所期盼的那个良才,管他的,缘分所致,后事只能看福了。
唐临凑近,从怀里掏出两个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拿出一个咬在嘴里,另一个递给算命的老宋。
后者没有拒绝,接过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面上满是欢喜,第二口下去,整个包子全都进肚,意犹未尽的拍着肚瓜。
唐临看到这里,又到包子李那里拿了两个,一股脑塞给算命的,后者感激的要将算命本事全盘授予唐临。
少年没有拒绝,从病好了之后,加上荷包的出现,让他懂得多一门手艺,就是多出来一个活路,没准以后也行走这片天下的时候,给人看看相啥的,也挺逍遥快活不是。
“看相算命啥的还需要练这个?”
唐临捧着一本老宋放在他手里,年代久远却依旧崭新的书册,三个大字,养心简。
算命的老宋,面目慈祥,“修行养心简这本书,是要让人内心平静的,你想啊,给人看相算命的时候什么最重要?”
唐临摸了一下后脑勺,道:“眼神”
“嗯...对是对,但,只说对了一半”
算命的老宋,被唐临的回答弄得措不及防,然后翻开书页指着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神是重要,但,心,更重要,你想啊,只有用心去感受人,去看人,才能看到真呐”
“有点道理”
唐临一听,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这次你说的倒是有点着边,没胡吹”钱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之间,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酒葫芦自己先喝了一口。
“有酒不分享,没这个道理吧”
算命的老宋刚伸手过去,老乞丐钱塘已经抱着酒壶,掀起一阵尘土跑到了不远处的墙根,仰头喝了一口,大大的发出一声好酒,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始日常搓泥球。
那只手还停在半空的老宋,气结的使劲撤回手,朝着老乞丐瞪眼对唐临道:“咱们现在就开始学”
唐临伸手入怀,拿出一小壶酒,放进算命的老宋手里,道:“你应该能算到他不会给你酒喝的”
“世间正直大气,苟命贪婪的人,命里好推演,这种穷酸无赖小人的命,是算不出来的”
宋济接过酒壶,朝着墙根下的老乞丐摇晃,后者闭着眼看都没看,他这才有些兴致缺缺的将酒倒进自己的酒壶。
一个上午,卖草编织物的灰衣少年,跟着一位袍服尽是补丁的算命先生,研习一本看相的基础秘籍,养心简。
老乞丐钱塘,坐在墙根下默默的啄着酒葫芦,每每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饮,心里很美。
突兀间,一阵猎风吹进小镇,将本就贴着地的沙土扬起,包子李赶忙盖上蒸屉,生怕自己的包子遭殃,杂货摊的老板,慌忙按压着摊位上的宣纸。
四匹高头大马,从风沙中闯出,齐头并进,身后拉拽着一辆奢华到,小镇人都瞪直了眼的马车,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座移动的小型宫苑。
鎏金纹饰银纱幕,金钉铜箍响车轮。
随着轱辘触地的震动,马车从学习养心简的少年与算命老宋身边掠过,带起一片泥土风沙,车尾的一杆旗帜更是肆虐飘荡,旗面上重丝刺绣着‘林’字。
本来对养心简抓耳挠腮的唐临,忽然窜出草席,双脚奔跑如飞,堪比野地中的羚羊。
算命的老宋正摸着胡子讲解在兴头,眼睛一睁,人怎么就没了,挑眉向前,原本跟着他修习养心简的少年,此时已经搂着一个鼻涕小孩儿,滚落在道路中央。
马车急停,尘烟落幕。
鼻涕小孩儿睁着大眼,盯着额头渗出血来的文弱少年,吸了一下鼻子,萌声道:“唐临哥哥,你流血了”
唐临咧嘴一笑,就像当初他躺在草棚里,鼻涕孩儿拿着糖葫芦给他吃的时候,问的话一样,“你伤到哪里了么?疼么?”
鼻涕孩儿又吸了一下鼻子,强忍着惊吓,学着往日躺在草棚里的少年说话,“没事儿,屁事儿没有”
接着,鼻涕孩儿春雷从怀里掏出两颗糖炒栗子,道:“我专门从家里偷出来给唐临哥哥的”
唐临笑着用手指刮了一下春雷的脸,自己嘴角一抽一抽,忍着额头的疼。
这时,身着光鲜的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无所谓的高喊了一声,“没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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