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前的所有霉菌寄生体,全部随着浓雾的散去随风而逝,程东却刚刚抵达了21栋15层的缓台。蜿蜒而上的台阶明显比其它楼层要高出很多,诡谲的红灯在幽深的楼道里宁静地扩散着光晕,使这栋楼看起来,更显得阴气逼人。
在来的路上,他曾经无数次地在脑海里勾画过解救安阳的场面。他幻想着在幽深的楼道里,或许仍有残存的寄生体怪物;幻想着那个疯女人或许会用一堵厚重的、布满漆黑霉斑的铁门挡住他的去路,他甚至已经脑补出了15层的样子,人皮为墙,枯骨为椅。
毕竟对一个神志早已崩坏的疯子而言,没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所以他用极其压抑的声音指挥着高乐,关掉这栋小区的所有电力系统。这一举动虽然看似是在替熟悉环境的敌人创造机会,但是精于杀戮的程东却对此另有打算。
血藤早已宁静地蔓延到了大楼的各个角落,任何一点反常的风吹草动,都会立即触动藤蔓上的倒刺而将之瞬间榨干血肉,变成一副干瘪而肮脏的皮囊。程东此时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只栖息在蛛网上的猎手,他轻柔地向前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螯肢,安静地等待着愚笨而麻木的敌人自行落入陷阱。
成熟的猎手,会在适当的情况下,以猎物的身份出现。显然,程东深谙此道。
只是这次的对手,似乎远比他想象中沉得住气。
直待程东抵达15层以后,血藤所织就的蛛网,仍然未曾捕获到一只像样的猎物。可是见到眼前的一幕,程东却立刻傻了眼。
安阳就在他的面前,他非但没有身陷在危难之中,反而正在15层和其它同龄的孩子欢乐地玩耍嬉戏着。
没错,此时的安阳很欢乐,这里除了安阳,还有几十个陌生的孩子。
“高老板,开灯。”
随着15层灯火通明,程东也在第一时间收回了全部血藤。除了几面必须存在的承重墙以外,这一整层楼体中所有的房间都被彻底掏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上世纪游乐园里常见的旋转木马,滑梯,蹦床和一大片设施齐全的旱冰场。【乐园】的尽头摆放着一张欧洲中世纪的红色天鹅绒沙发,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正斜卧其上,怀中坐着两名年龄稍小一点的孩子。
她沉静地瞥了一眼程东,随后温柔地将那两个小孩打发走,端庄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高开叉的黑色晚礼服下,露出了她丰腴而白皙的大腿根部,她神色自然地向下拉了拉裙摆,风情万种地浅笑出声:“暴食者先生,您还是来了。”
程东的心思早已放在旱冰场里的安阳身上,对于那女人看似热络的问候,充耳不闻。他看着那小子正单脚下蹲,倒着身体流畅地绕过木桩,这似乎是个很难的动作,其它陌生的孩子也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
“喂,安阳!和我回家!”程东就像是一个寻子心切的老父亲,他对着安阳用力地挥了挥手。
听到了程东的声音,安阳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与喜悦,他只是以同样的方式向程东问好,继而转身,继续自己在旱冰场上的高难度动作练习。
“安阳,你在发什么疯!这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仿佛被安阳近似于无视的举动激怒,程东一面大骂着安阳,一面抬步朝着旱冰场的方向走去,“这女人是个疯子,你姐姐知道你和她在一起,还玩得这么开心,会有多着急,你知道吗!”
安阳“吱嘎”一声刹住了脚下的旱冰鞋,以不变的微笑转身,“所以,我姐姐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
这纯真的笑容就像一把鞭子,狠狠地抽在了程东的脸上。
他说不出话了。
安阳深深地凝望着程东的眼睛,低下头继续起了自己的游戏。程东敏锐地捕捉到了安阳眼神里的一丝仇恨与挑衅,他脸上的笑容,他的无视,都是某种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与象征。
这种象征意义,成年人会准确地将其概括为:疏离。
“暴食者先生,你也看到了,这些孩子在我这很快乐,也很开心。”
那个端庄而妩媚的女人轻轻地翘起腿,酒红色的高跟鞋“嗒嗒”地敲击着水泥地板,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节奏,“瞧瞧你啊,为了见这孩子一面,你几乎要毁掉了我的城堡。不过还好,我的实验室应该还在,重建起来虽然有点吃力,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程东的眼睛泛红。
“你的孩子?”
艳红的嘴唇轻佻地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那女人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你的孩子?”
“没错,我的孩子!”
程东坚定地握起双拳,蝎刃弹出,“是那些黑色的霉菌吗?你们这群狗杂种,也用了同样的方法控制安阳对不对!”
“哎呀,真是天大的笑话……想听听孩子们是怎么说的吗?”
明媚的眼眸弯起了一道风情万种的弧度,这女人轻轻地摘下了自己的长手套,对着正在玩耍的一大群孩子招了招手,“你们叫我什么?”
以安阳为首的三十多个孩子齐声道:“妈妈!”
女人娇笑着又把眼神移到了程东身上,“那他又是什么人?”
孩子们面面相觑,顿时陷入了沉默。
只有安阳盯着程东挂在脖子上的刻度,一字一顿道:“他是个怪物,只懂得杀人的怪物……他甚至连人都算不上。满手血腥的,身上被恶心的肉芽所填满的……”
“你叫我什么?”
程东的瞳孔大震,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安阳身边,一把将那孩子提了起来,“你叫我怪物?”
他没说自己冒着多大的风险才来到15层,也没提自己差一点被鬼娃娃杀掉的经过,说出来,会让一切都变得那么刻意。可是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拼死都要救出来的人,到头来竟然一直都把他看成是个怪物!
一定不是这样的,安阳一定是被那些黑色的霉菌操纵了。
“我说错了吗?”
安阳仍然冷冷地盯着程东胸前的那枚刻度,“如果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可以立刻杀了我……像你亲手杀掉我姐姐一样。你不配带着她的刻度,你辜负了她,也辜负了我!”
程东无话可说。
他狂躁地按下安阳的脑袋,这个男孩后脑上的刻度槽完好无损,根本没有被人为撬动过的痕迹。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被操纵了!
安阳依旧在哑着嗓子嘲讽:“怎么?杀掉我,再取下我的刻度换钱对吗?当然了,你这个怪物满脑子就只有钱,就连一心想着你的姐姐,到头来还不是被你取下了刻度?杀了我吧,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对不对!用你那些恶心的肉芽,用你这把红色的臂刃,杀了我吧!”
“你闭嘴!”
程东咬着牙唤醒了意识网格中的高乐,“扫描这小子的刻度……不,全身扫描,连他的头发和鞋底都不要放过!他一定是被霉菌操纵了,一定是那些黑心烂肺的黑瞳干的!”
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从始至终都像个旁观者一样,漠然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的眼神里并没有广播中的疯狂,与之相反的,是一种让人摸不透的淡漠与嘲讽。
高乐检查了很久,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到头来却只能无奈地叹息,“他的身体毫无问题,除了心跳频率过快,血压略高以外……安阳完全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一滴、两滴,大颗剔透的泪水砸在程东的皮靴上。
安阳在哭。
这孩子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冷冷地对程东说道:“杀了我吧,像是你杀掉了我姐姐一样。从你把手伸向我姐姐的刻度时,咱们的关系就已经完了。我打不过你,杀不了你,没办法为我姐姐报仇……但是我至少可以选择和我姐姐在一起,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你这个怪物!”
程东的手在发抖。
他静静地将安阳放下,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不停呢喃着对不起。高乐在意识网格里大喊,“安云没有死,你告诉他啊!这分明是一场误会,你们可以找到安云的,然后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这分明就是一场可以解释的误会,只要你告诉他真相!”
“被摘除刻度的安云,还是安云吗?”
程东的神情漠然,看着安阳被一群孩子扶起,又像是逃避瘟神一样地,把他带离自己的身边,“安阳说得没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我亲手杀掉了安云。”
“该问的你应该已经问清楚了。”
女人用手肘低着膝盖,托起自己精致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程东,“您是个体面人,所以……不必我亲自下逐客令吧?15楼,不欢迎成年人,尤其是男人。”
收回了猩红的蝎刃,程东恐怕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过,这一战还未开始,就已经惨淡收场。
他头也不抬,冷冷地问道:“你是裁缝?”
“我?我当然不是!”
女人洁白的牙齿轻轻地咬着自己葱段一般白皙的手指,她的嘴角再度勾勒出了那一抹挑逗的笑意,“那个小贱人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是小区的十二大铭之一,排行第二位的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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