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苏雪一下车，就被刺眼的阳光逼得眯起了眼睛。
午后的世界明亮得不真实，风吹过，杨树为蝉鸣伴奏，沙沙的。
已有学生走过东门南桥。莫苏雪眯着眼睛，顶着学生潮以及自卑走向小屋的方向。
走下桥的台阶，不时还要和学生擦肩而过。他还在想着上午进行的心理咨询，那个正确但无用的答案。
无解的问题终究无解。他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个冒牌货罢了。不能忍受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找出立刻行之有效的改变方法。
“哎。”
他又长叹一口气。
在潞河诚那里仔细地看了药剂图鉴。那种粉色的药剂只能改变性征，但是对于身材什么的还是效果不大。
自己的体格……莫苏雪叹了口气。
算了，不去想了。
回到小屋的路程似乎比以前短了不少。下了桥，拐过弯，走不远看到那所“学生午休”——此时一些学生正零零散散的走出来，然后再走不远就是西古市街69号，莫苏雪的小屋了。
莫苏雪推门而入，顿时就凉爽了不少，眯着的眼睛也顿时放松了下来——刚由大亮的户外进入屋子，还感觉有点昏暗呢。
莫苏雪打开冰箱，凉气从里面冒出来。为了省电也为了不让水果浓浆坏掉，他上周五就把冰箱调成了冷藏模式，然后把水果浓浆都放了进去。现在，他又要把它们一瓶一瓶的取出来。
照例是烧水，放凉，加水果浓浆，再一个个的放进冰柜里去，最后把冰柜盖好，调到速冻挡，接下来只要等待时间到了把冰块拿出来搅碎就是可口的冰沙了。
莫苏雪转向书柜那边，从地上多出的一个箱子里取出书，然后一本一本摆到书柜上。
这些书是他昨天在攸波的一个回收站里买到的。当天，吃完午饭，他和清之便继续在镇子里到处转悠，最终在另一家回收站里找到了不少的旧书。
他挑挑拣拣，就选出了这一箱。里面最多的是老课本，此外就是两本小说，一本红色封皮剪掉一半的《有苏选集》第四册，还有一些知识普及类的实用书籍，都有一股旧书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但也不算太好闻。
莫苏雪刚刚放了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了声响，好像有谁正在用大喇叭喊话。
“又是谁家在推销呢吧……”
莫苏雪刚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那喊话声渐行渐近，能听清几个字眼了，外面的声音也渐渐嘈杂了起来。
“嗯……？”
他还是放下了手边的书，决定先出去看看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东西古市的居民朋友meng！今天咱们集体劳动的门牌尾数是9！来大家集合一下！同志们不要乱！”
莫苏雪看到这场面，随手拽住了路过的一个狐狸：“您好……请问，这个集体劳动是什么呀，要怎么参加呢？”
“你是这的居民吗？”对方是一个青年，身穿一件皮夹克，衣服大敞着，里面是画着蓝色卡通人物的白半袖，有着棕黄色的狐耳和狐尾。奇怪的是，他戴的眼镜只有一条腿。
“嗯……是西古市街69号的。”
“那就去呗。你就站到队伍里，完了到时候一起去就行了。到时候收了菜，也少不了你的。”
“好的……谢谢。”
莫苏雪就站在了队伍里。
看差不多都到齐了，之前那喇叭喊话那狐就开始清点起了到场的狐狸。他似乎不用问，就已经了然谁是谁家的。在点到莫苏雪的时候他微微一愣：“你是新来的住户？”
“嗯。”
“几号的？”
“六十九。”
“东古市的？”
“不是……是西古市街的，就在那边。”莫苏雪指了指不远处自己小屋的方向。
“噢……69号……那你跟上一起来吧。”
他像是在跟莫苏雪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说。
“你是？”清点到最后，他看向那个带着单腿眼镜的青年：“你是？”
“哦，我是古城中学的老师，我叫吞世杰。”
“诶，古中不是一直都是长明小叮当老师来的吗？”
“哦，小叮……不是，长明老师他前几天边骑自行车边喊话结果给摔倒了，受伤了，所以这次就我来了。”吞世杰一边搓手一边回答。
“噢——行。”他点点头，然后举起喇叭，“来，大家出发哇！”
莫苏雪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发了。他们走向沿着城墙的小道，但是没有走上东门南桥，而是一直往北走，又拐过了几个弯。路边完好的房屋越来越少，土坯砖的遗骸上生长了茂密的植物。
终于，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片空地，分成一块块田地，田地的末尾是一幢破败的青砖楼房。
不过，目前田地上还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是在一边有一大堆深棕色的东西，堆了一狐还高。田地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狐狸，应该是别的街道的。
“今天给咱们的田施肥啊，大家就用那边的筐子装上肥，然后搬到地里翻好，就行。”刚刚喊话的那狐拿起喇叭喊了一句，然后对莫苏雪和吞世杰说：“来，古市街和古中的地在这边，你们跟上大家找就能找到了。”
“好，ok。”
“嗯嗯。”
“哥儿几个，咱们冲！”
古市街这边的几个年轻狐拿着筐子和铁锹冲了上去。莫苏雪也不含糊，拎了一把铁锹就冲了上去。吞世杰也跟在后面，待到一个框子装满了，就跟别狐配合着，一起把那筐肥料搬到田地里去撒下。
“诶，你怎么不一起来啊？”跟着搬了三趟肥料，莫苏雪才注意到田地边上的一个家伙，他正牵着身边女孩的手，有些拘谨的站在那。
“哦……我今天穿的新鞋，怕弄脏了。”
“好吧……”
“那个，我可以来吗？”倒是他身边的女孩凑上来，站到了莫苏雪面前。
“嗯，当然可以。呐，铁锹在那边。”莫苏雪没多停留，还要去继续铲肥料呢。
见自己的女友都去了，那男生也不磨蹭了，只好跟上。
“诶，新井怎么也来了？今天没上自习呀。”吞世老师正好和另一个狐把筐子放下。他的皮夹克已经脱掉，搭在一边立着的一根铁锹上。
“啊，我朋友跟我说今天要来干活，我就来帮帮忙。”女孩笑着说。
“噢……你可别耽误了学习啊。你不是还要考大学呢吗。”
“嗯嗯。”
“来，你来的正好，咱一起把这筐抬回去。”
有狐看到那男生走来，挥手道。
“哦，哦，好嘞……”那男生从边角比划着，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却突然一个站立不稳，栽进了肥料堆里。
“哎，你没事吧？”
“没事……哎，就是可惜了，我这一身衣服呀。”他爬起来，故作惆怅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欢笑声中，终于是搬够了肥料，要开始把肥料翻到地里了。
“你这个翻得，不行啊。”
吞世老师看着旁边的那个男生，对方回过神：“啊……啊？”
“你看，首先，咱们把这个锹，给他，”吞世杰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踩了两脚铁锹，让它深深的陷进地里去，“踩进去，然后，翻过来——”
“哦……”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好，加油！争取天黑前干完。”吞世杰又开始娴熟的忙活起来。
“加油！”莫苏雪跳上去，用全身的重量把铁锹踩进土里——毕竟以他的力量，是没办法把锹头全踩进去的啦。
“诶，这个方法好。”新井同学也学他的样子，笑得很开心。
随着汗水落下，太阳也在渐渐西斜。终于，所有的土地，都被翻过一遍了。
“好的，那既然干完了的话，咱们就回去哇。”
这是之前拿着大喇叭喊话的那位，身上此时也大汗淋漓。
“啊，好累。”
“吞世老师，过一会儿要不要搭下、搭下我的车啊，”莫苏雪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也要、要去古中那边。”
“行啊。呼，今天真累。”吞世杰呼扇着自己的衣领，“那，咱们走吧？”
“老师……你的皮夹克……”
“哦，对。”吞世杰笑了下，又赶紧跑回去拿自己挂在铁锹把子上的的皮夹克。
回到小屋，莫苏雪把他的冰块们紧赶慢赶的打成了冰沙，然后就让吞世杰坐在车厢里的椅子上，泡沫箱就暂时先放车厢地板上，就开往古城中学去。
刚开下桥，吞世杰就要求下车了——他已经就到家了。
莫苏雪于是自己开到中学门口，把条幅再支楞起来。
今天来的晚，现在，出来的多数是十年级以上的中学生了。
“老板！！来两份冰沙！”
一个熟悉的活泼声音出现在了莫苏雪的耳边。
他回过头，对方发出一阵惊呼：
“素雪！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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